易承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尴尬,可惜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即神态自若，问：</p>
“今天早上发现的？”</p>
“什么时候发现重要么？少扯开话题！”</p>
一手卷起他的领带把玩,闻徵一手抵住他的肩,扬起眉梢：</p>
“不是说好不看？”</p>
没好意思说出“玩具图鉴”几个字,闻徵想象不出，易承昀在上面加批注是什么心态,还能硬是把小黄书看出参考文献的风格不成？</p>
“我没有特地找，有一天,我打开抽屉，它就在那里，然后一阵风吹开……”</p>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易承昀虚握住他的手,在密闭的更衣间里,低沉的声线像有魔力一样：</p>
“你刚才说的不对，世界上之所以有各色各样的玩具，就是因为它们之间的乐趣不能互相替代,而且你每次都好像很喜欢领带。”</p>
听不下去,闻徵用力拽紧他的领带,瞪了他一眼：“外面老实呆着！”</p>
气鼓鼓把图谋不轨的人推出去，闻徵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他脑中飞快浮起一幕：那本小册子里附有一张“车技演示”光盘，其中一个PV的场景恰恰是在更衣间，逼仄的空间、彼此交融的气息、耳边的低语……说易承昀不是动了那个心思都没人信。</p>
两手胳膊上挂着空衣架,易承昀被挡在帘外，不经意扫一眼手表，随即垂眼轻摇了摇头：看来时间是真来不及。</p>
听见帘子拉开的声音时，易承昀刚好结束一个工作上的电话，他一回过头，只见闻徵穿的是一件深蓝休闲外套，正好和他的领带一个配色；而窗外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打在那人的侧脸上，让闻徵看上去像从光里向他走来。</p>
“呆站着做什么？”</p>
推了推他的胳膊，闻徵竭力把刚那些不和谐的画面赶出脑海，催促道：</p>
“再不出发要塞车了。”</p>
“嗯。”</p>
伸出手握紧闻徵的手，易承昀本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微不可察向上勾了勾，边往外走边随意道：</p>
“萨瓦尔多和玛莎，他们和你一起后，比以前活泼。”</p>
“是不是你老板着脸吓到他们？他们只是孩子。”</p>
闻徵试回想了一下这人平常骑马的样子，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握住缰绳，忍不住抿嘴笑：</p>
“你浑身透着不好惹的信号，像在说‘心情不好，最好别出错’，马大概在瑟瑟发抖。”</p>
易承昀压了压眉毛：“我板着脸？”</p>
闻徵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对，说的就是这个样子，吓人。”</p>
亲自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易承昀看向一谈起爱马就神采飞扬的闻徵，他不会承认，上学时他曾小小地嫉妒过一阵子，马在那人心里像伴侣一样的地位。</p>
坐到闻徵身边，易承昀捏了捏他的手，坚持道：“我相信他们能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和我是好朋友。”</p>
布加迪平稳地向会场驶去，易承昀拉上隔帘，估摸闻徵已不计较他刚在更衣室里“意图不轨”，递给对方一杯水，话锋一转：</p>
“那些玩具，是故意让你发现的。”</p>
闻徵斜眼看他不说话：不要强行挽尊。</p>
易承昀接着说：“如果我真的想藏，会藏得更隐蔽。”</p>
闻徵托起下巴：“怎么，难不成你想锁在保险柜里？听起来不是更变态了？”</p>
易承昀半点不生气：“我记起附赠的小册子里有一个更衣室主题的PV，你看过吗？”</p>
闻徵耳尖红得很明显：“才、才不会记得这种东西！”</p>
易承昀对他的反应心中有数：“太可惜了。”</p>
既然两人意见一致，家里的更衣室可以稍加改造，易承昀默默在脑中制定计划。</p>
马术芭蕾表演的会场在本市最大的室外体育馆，远远能看见临时搭起来的几十个白帐篷，以及停在场外的一排排豪车。</p>
两人一踏下车，身后响起的声音令闻徵登时肩膀一颤：“这不是易总和闻徵表弟么？”</p>
将闻徵的反应尽收眼底，易承昀表面若无其事地挡到他跟前，冷静开口：</p>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秦总。”</p>
被称作“秦总”的人是秦中的大哥——秦东，他比易承昀稍矮一些，穿着一身考究的名牌黑西装，精致的袖扣泛着略带寒意的银光，客套的笑掩饰住眼里的不怀好意：</p>
“我向来对罕有的东西感兴趣，听说这次表演一票难求，必须要来看。”</p>
有意无意瞟了闻徵一眼，秦东眯起眼，故作熟络邀约：</p>
“等下表演结束，易总和闻徵表弟愿意赏面来和悦顶楼的派对么？闻家现时这种情况，我们好歹算是一家人，以后该多走动走动。”</p>
“谢谢秦总的邀请，但抱歉，我们稍后有其他安排。”</p>
无视秦东僵住的笑，易承昀半用力握了握闻徵的手，强硬而不失礼貌地回绝道：</p>
“我会让助理送去助兴的礼物，祝你玩得开心。”</p>
眼看秦东还要纠缠，忽然一个“金发美女”从后面环住他的胳膊，娇滴滴的声音像能掐出水来：“亲爱的，久等了。”</p>
小鸟依人地挨在秦东身边，娜塔莉无比自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易承昀和闻徵，软声问：</p>
“这两位是？”</p>
“我来向你介绍，这位是易氏集团的易总，他身边的是我表弟之一闻徵，那个闻家的二公子。”</p>
刻意把重音落在“闻家”两字上，秦东没在闻徵脸上看到被激怒的神色，悻悻道：</p>
“这是我的女伴娜塔莉。”</p>
娜塔莉受宠若惊般向易承昀伸出手，恭维道：“易氏集团，好厉害，报纸上常看到。”</p>
接着她又转向闻徵，笑得意味深长：“闻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p>
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闻徵大方握住她的手：“你好，我也是。”</p>
“表演快要开始，我想我们得快点入席。”</p>
余光注意着两人的手，易承昀低咳一声，勾住闻徵的肩：</p>
“不然会错过开幕。”</p>
摆脱掉秦东，易承昀一言不发牵着闻徵在贵宾席坐下，确定左右听不见，压低声问：</p>
“说吧，秦东是怎么惹到你的？”</p>
“为什么这么问？”闻徵一对上他的眼睛，不自觉心虚别过头，不自然地答道：</p>
“他目前还没做什么。”</p>
目光落向在坐在另一边贵宾席的秦东，闻徵心情复杂，顾左右而言他：</p>
“话说回来，那个女生真漂亮。”</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徵有一瞬似乎看到娜塔莉在对他笑，眼神说不出的微妙，他们之前明明没见过，难不成是秦东对她说过些什么？</p>
他正想得入神，不料下一秒，易承昀轻轻捧起他的脸，让他的头偏过来：“别看他，看我。”</p>
闻徵：？！</p>
“你在吃醋？”像发现了新大陆，闻徵偏过头看他，情不自禁弯起眼眉：“女生的醋也吃？”</p>
易承昀面不改色道：“只是在提醒你，我们是来看马术芭蕾，不是来看人。”</p>
闻徵好气又好笑，正在想怎么揶揄他，中央舞台上的帷幕缓缓升起，传来饱含深情的歌声：</p>
“你扬起蹄来，踏着旋律；</p>
你英姿勃发，收放自如；</p>
你完美无瑕，身手矫健；</p>
看着你，怎能不叫人如痴如醉？”</p>
本次表演的主题为“梦幻芭蕾”，包括有骑师和马表演的独舞、群舞、杂技，乃至人马相声，旨在展现马的灵性和人马合一的和谐美。</p>
悠扬的乐声中，数十匹骏马从舞台两侧鱼贯登场，领头的骑师身穿一套十八世纪的欧洲贵族服饰，整齐驰骋到中央，优雅地向观众行礼。</p>
看清骑师的脸时，闻徵脱口而出：“是他！”</p>
两人的坐席离舞台很近，那位骑师同样听到了他的声音，因易承昀清楚看见，对方抬眼望见闻徵时，显然眼前一亮。</p>
易承昀不动声色问：“你们认识？”</p>
闻徵激动地朝舞台上的骑师招手，兴奋答道：“小时候的朋友，没想到他现在专攻马术表演！”</p>
棕发的骑师看上去和他们年龄相仿，举手投足气质翩翩，五官深邃立体，蓝眼睛在暖光下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每当他转向观众，总能引起一阵小小的尖叫。</p>
易承昀低头查看表演名单，视线停在领队名字“大卫维也纳皇家马术学院”一栏，嘴角动了动，默不作声。</p>
最后的安可演出，是数十匹出场的骏马和舞者绕场表演，在满场热烈的掌声中，大卫经过闻徵面前时，脱下帽子用口型说“后台见”。</p>
等表演落幕，闻徵迫不及待站起身，念念有词：“早知道就去定束花！”</p>
易承昀不慌不忙道：“我让助理定了，已送到大卫先生的休息室。我要跟那边的几个老总打个招呼，不打扰你们叙旧，在外面等你。”</p>
闻徵没想太多：“你想得真周到！”</p>
穿过退场的人群，闻徵奋力朝后台挤去，却意外被幕后的景象惊到：</p>
一米多高的巨型花篮，卡片上用德语写着“祝演出成功”，落款是易承昀及闻徵夫夫，两人的名字之间还有一个粉红、闪金粉的心。</p>
并且不止一个，从大门到演员的休息帐篷，红毯两边全放满，数十个花篮排成两列堪称壮观。</p>
闻徵：是不是有点夸张……？</p>
“闻徵！”大卫帐篷里跑出来，演出服还没脱，头上冒着细汗：</p>
“真的是你！近年你的成绩很不错，我一直有关注，上次听说你要退役，还想过来华国找你。”</p>
他张开双手，却又在碰到闻徵时克制地缩了缩，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p>
“唯独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刚才坐在你身边是你先生吗？谢谢你们的心意。”</p>
“是的，”闻徵以为他指的是花篮，由衷笑道：“希望你喜欢，祝贺你终于实现梦想。”</p>
“谢谢。”大卫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在燃烧：“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看，你从不错过这类表演。”</p>
任闻徵再迟钝，这时也察觉到些什么，抢在对方说话前委婉道：</p>
“那么，不打扰你休整，有空欢迎到我的马场指导。我先走了，他在外面等我。”</p>
“等等，你有收到我寄给你的礼物吗？”</p>
一手抓住闻徵的胳膊，大卫看到他皱起眉头，讪讪退开一步，咽了一口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