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鉴赏是门可以把人引入到很高深层次的课程，也是可以把人带进不省人事的慢性安眠药。</p>
毫无疑问，六年七班的大家，不是同一时间但是是在同一地点，共同遭受着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p>
奥村燐从主任开口念上课文的第一个字起，头顶快要具象化的问号就没有减少过，整个人像是被抽掉骨头似的软成一滩，头部的重量整个交付给交叠的双手，弯着腰半趴在桌子上，无处安放的长腿吊儿郎当伸到无人的前座位上，昏昏欲睡的头脑全靠一听美式续着命。</p>
赞美美式，赞美咖-啡-因！奥村燐宣布，到这节课结束前，卫宫佐千代都是他的超人！</p>
只有150ml的饮料根本经不起他的牛饮，铃声打响不到20分钟，奥村燐就惊恐地发现他的灵丹妙药喝完了。</p>
天书般的授课从他的左耳膜进又从右边钻出，奥村燐翻着崭新的书有些无所适从。</p>
他其实并不是愚笨得学不会，而是因为同学长期对他的排斥和孤立让他把负面情绪发泄式的转到学习这件事上，他讨厌学校自然不可能认真去完成学业。</p>
人是趋光性生物，奥村燐成绩差，但不代表他不会憧憬那些头脑聪明的人，就比如他身边两个。</p>
燐的目光时不时好奇地偏过去看自己的左边身后，毫不意外发现这两个表面好学生正儿八经的坐姿下，其实是只字未听的顽劣。</p>
好家伙，他们班的年级第二正津津有味看着和课堂无关的学术论文，而年级第一的那个腰板虽然笔直但双目无神，对着空气发着呆。</p>
不止一次，奥村燐都觉得卫宫佐千代看见的世界和他是不同的，才能让她何时何地都可以发散性思考。</p>
怪孩子，大家都是怪孩子，奥村燐趴在手臂上，就像过去每一次都会因为某个人而生起的探究欲一般，无意义的视觉余光鬼使神差地向后落下。</p>
刚被老爸捡到时，卫宫佐千代明明还是一个无时无刻在暴走的状态。</p>
凶狠、疯狂、理智丧失，种种用在野兽上的形容词都能放在她的身上，一旦有人试图接近就会瞪着她血红的眼睛，一副你再挪过来一厘米就把你骨灰都扬了的模样。</p>
在被卫宫叔叔和爱丽阿姨收养后，这人才有所收敛，但即使如此两人童年还是没少打过架，关系最糟糕时，还要雪男在中间当调和剂。</p>
转眼间，卫宫佐千代就已经变了，成了这般温顺安静的样子。</p>
甚至还会说安慰人的好听话。</p>
岁月真是一把比mappa社还要专业的整形刀*，奥村燐摸着自己发热的耳根想着。</p>
心性至纯的少年躲闪又时不时挠人一下的笨拙眼神，即使是在胡思乱想陷入天人交战中的卫宫佐千代也很难不分心去看他。</p>
卫宫佐千代取回一点注意力，轻佻地眯起一只眼，仰着线条锋利的下巴，无声地问道：干嘛？想爸爸我了？</p>
奥村燐瞬间觉得自己是被猪油糊了眼，居然会觉得这个人有变温柔，他收回视线后心平气和地在书上一笔一划写了个草字。</p>
雪男把两人的暗潮涌动收进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着卫宫佐千代，她则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p>
在两位幼驯染彻底把注意力挪开后，卫宫佐千代的唇线才一点点向下扯，她的目光缓慢地偏移至教室的另一侧，然后迅速和一个不甘的视线对上。</p>
青山原本只是想知道小仓加奈有没有离间成功，上课后一直在注意奥村三人的互动，只不过事实好像并没有如意，他心里正暗恨着，抬起头时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双淬了毒的通透眼睛。</p>
仿佛被那里倒映出来自己的丑相烫到一般，青山整个人的毛发都要倒竖起来，什么腌臜的心思一下子都被吓了回去。</p>
嘁，只有这种胆量啊，卫宫佐千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p>
心思不正的彼方是偃旗息鼓了，但她这边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p>
卫宫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青山那黑黝黝的抽屉，上面附着着大量象征不洁的真菌，而青山本人也被苍蝇大小的独眼恶魔所包围，乌黑浑浊一片，看得她反胃。</p>
魔术师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笔从左丢到右，灵活地转了个花，冰冷无机质的眼底充斥着嘲弄，丝毫没有自己的同学被恶魔眷属盯上后的同情心。</p>
况且能被好污秽的魍魉看中，青山本身应该也是烂到骨子里了吧。</p>
前段时间奥村雪男私下里有来问过她要不要帮青山进行驱魔仪式，但卫宫佐千代张口就拒绝了，一来她没什么兴趣管那些扯不到自己身上的事，二来她也不是正统驱魔师，做错哪一步节外生枝也不好，听人这么说雪男也觉得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总不能强拉着青山去修道院说他身上寄宿了恶魔吧。</p>
眼见青山还未有到恶魔附体的地步，雪男权衡后也就不了了之。</p>
哪曾想她都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处理这个麻烦，青山自己就作死莽到她面前了。</p>
卫宫佐千代，12岁，在正十字学园町上小学六年级，不抽烟喝酒，打架也仅点到为止，有人惹，马上就报复回去，绝不把敌人留到明天，师生都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今生最大的愿望是当个普通人，而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来打扰她的平凡生活。</p>
青山显然就是触了她的逆鳞，碰了作为她生活一部分的奥村兄弟，那么作为回报，卫宫佐千代歪头笑了笑。</p>
——就把他藏起来那些不能见光的东西都抖出来吧。</p>
“以太魔术·界门。”</p>
女孩轻声吟唱，残留在指尖的虹色魔力再次凝聚，她在看不见的角落划开空气，骤然间一条黑色的裂缝凭空出现，里面透出了诡异的斑斓彩光，她粗暴地撕开次元，空出的另只手投影出十数把匕首，然后一股脑地塞进裂缝中。</p>
术成后最后丁点魔力也彻底散去，心情很好的卫宫佐千代莞尔一笑。</p>
她双目放空，喃喃自语道：“说谎的孩子吞千刀，坏心肠的笨蛋倒大霉，不能说的秘密全见光。”</p>
仿佛是印证了这句诅咒，心神不宁的青山伸出手去探抽屉里的那些能给他带来信心的东西，却被尖锐的质感刺痛，他的脑袋一空下意识低头去看，然而无法理解的事发生了，书包它居然自己涨了起来了——</p>
普通的学生包仿佛要被非自然的力量撑爆，发出细微的布帛崩裂的声音，紧接着青山看见了一排泛着冷光的刀刃诡异地从开口处生长出来，直指他的腹腔。</p>
“啊啊啊啊啊啊啊！”青山不受控制惊叫着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救命！救命！有鬼啊！”</p>
静谧的课堂被这一声凄惨的尖叫打断，很快骚动就爆发开来。</p>
学生们迷惑地看着身为班长的青山，纷纷开始交头接耳。</p>
主任脸色立马沉下来，开口训斥道：“青山你怎么回事，上课呢鬼叫什么？”说着就向他靠近。</p>
青山脸色发白，抖着腿指着自己的抽屉：“里面，里面有鬼....救命！”</p>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地低头看着没有异常的抽屉，伸出手去摸学生的包，一个不注意就将青山的包碰倒在地。</p>
“咣当——”</p>
众人先是被这金石撞地的声音吸引了注意，随之发现那是从青山包中掉出的弹簧-刀。</p>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又全聚在散落一地，红白相间的照片上。</p>
“啊啊啊啊啊——”</p>
“好恶心！”</p>
“呕，这什么东西啊，假的吧呜呜呜呜.....”</p>
贴近的在看见照片后呕吐出来的有，胆子大的偷偷传递的有，不清情况的在听人描述后再继续添油加醋的也有.....</p>
恐惧就像细菌一样在班级里迅速传染开来，一时间乱象频出，所有人炸成一锅粥，人间百态在这不大的空间里上演了一遍。</p>
奥村燐也看见了照片，他的瞳孔因震怒放大开来，青色的火焰在眼底一闪而逝。</p>
他死死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怒音：“可恶...青山这个杂种，他怎么可以！”</p>
卫宫佐千代抽走他手里的照片，没有说话，干燥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睛上，细腻的怜惜无声传递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