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剑微微蹙眉，他看不清魔修的长相，但这魔修的声音很是年轻，恐怕只有十几二十岁。</p>
魔修轻轻拉着他的手腕，献宝似的道：</p>
“这片灵泉对哥哥的伤很有好处，我还加了许多灵草，哥哥快去试试看。”</p>
魔修从另一人手中救下他，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他疗伤？</p>
方星剑退后一步，自然不会轻信。</p>
他冷漠道：</p>
“我不是你哥哥。”</p>
魔修一哽，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答复。</p>
他竟然有些委屈：</p>
“只是个称呼罢了，哥哥就如此在乎吗？”</p>
方星剑唇下巴紧绷，长剑在手不敢轻易松懈：</p>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p>
魔修身形一顿。</p>
他头发披散，瀑布一般散在背后。穿着很是古朴，看上去并不像当下魔域流行的穿法。</p>
金黄色的瞳孔倒映着方星剑的身形，一只手就能捏死若君子的他，此时轻轻捉着方星剑的手腕。</p>
不敢用力，怕他会疼；也不敢松了，怕他会跑。</p>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鼻腔里泛滥的酸楚：</p>
“我叫做赤玉。”</p>
电光火石似的，方星剑像是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心头微微波澜。</p>
然而只是片刻，这份情绪就被他压抑下去。</p>
赤玉另一只手碰了碰魔剑，解释道：</p>
“这把剑，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让我保管的。”</p>
“我只是剑奴罢了。”</p>
方星剑眉间紧蹙，被他攥住的手腕往后扯了扯，赤玉力气不大，让他脱了出来。</p>
剑奴？</p>
感受到他的迟疑，赤玉试探问道：</p>
“哥哥不信我吗？”</p>
尽管他看上去温顺又简单，但方星剑能感受到，赤玉的皮囊之下，肯定是条抑制不住的恶犬。</p>
他没兴趣养狗。</p>
他懒懒开口，转身就准备找个地方修习：</p>
“我不信你，我只信我的剑。”</p>
赤玉见他离去的背影，圆润的瞳孔倏地竖成一线，隐隐泛着金光。</p>
失落感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他难以按捺心头的恐惧，跌撞奔上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p>
方星剑一时不察，竟被他撞入水中。</p>
——哗啦。</p>
他坠入灵泉中心，赤玉环住他的后背，手掌挡在他的脑后，怕他撞到池底。</p>
灵泉虽好，但方星剑的伤上沾了魔气，两相接触立即激的水滋滋作响。</p>
他浑身上下无一不疼，从后背的灼伤倒贯穿胸口的剑伤，毫无准备的栽进灵泉，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p>
满嘴都是苦咸的胆汁味道，空洞双眼控制不住的流下两行血泪，滴落水中，被泉水稀释泅开，只剩下淡淡红晕。</p>
赤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以身相替，双手颤抖的捧着脸，动作轻柔的好似在安抚初生的软云，细长指尖为他拭去血痕。</p>
他带着哭腔，结结巴巴的开口：</p>
“对不起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p>
他无助的拉起方星剑的手，嘴唇轻轻贴在手腕中，感受脉搏轻微的跳动。</p>
他还活着。</p>
赤玉求道：</p>
“再忍忍好不好，再忍忍就过去了......”</p>
可惜方星剑听不见他的话，已经半昏了过去。</p>
赤玉怕他沉入水中，只能把他轻轻拢在怀里，双手不敢触碰他背上的伤口，只能虚虚抱着，和他隔了一层纱的距离。</p>
昏暗的洞穴中他足足躺了一千年，才等来姗姗来迟的哥哥。</p>
他低下头，眼神温柔成一汪水。</p>
方星剑的乌发坠湿紧贴在面颊上，艳如桃花的薄唇上满是他撕咬忍痛的伤口。</p>
融了满天云霞的璀璨双眸，却被阴翳遮了个全，再没有半点生气。</p>
赤玉深深吸气，金瞳竖成一线，周身散发着死死压抑的暴虐气息。</p>
“是我太弱了，哥哥，是我的错。”</p>
狰狞的状态好像才是他的本体，几息前温顺柔和的人，早就消失的无踪无影。</p>
赤玉面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笼着方星剑的手臂肌肉紧紧绷起，将他牢固的环在怀里。</p>
他面无表情的抽出腿上绑着的刀刃，毫不留情的捅进自己的手臂。</p>
鲜血流入池中，滋滋响声更剧烈，不知其中蕴含多少魔气。</p>
魔修像感受不到疼，上|瘾似的机械捅刺着同一个伤口，直到半边池水都被泅得鲜红。</p>
“要是死的是你，他就不会受伤了。”</p>
“为什么总是要让他受伤...”</p>
赤玉疯狂又克制，刀刀都往最疼的地方捅去，血溅满天。</p>
却小心翼翼的聚起防护罩，避开方星剑，不让一滴血落到他身上。</p>
方星剑只觉燥热的血气直冲鼻腔，但疼痛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再分不出心思来关心外物。</p>
隐约中，他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p>
浑身疼痛，鲜血呛鼻。</p>
方星剑脑袋昏沉，无知无觉的喃喃道：</p>
“乖一点——”</p>
忽的，赤玉金色瞳仁剧烈收缩，手中一松，短刃啪的一声落入水中。</p>
他垂下头，委屈又阴沉的埋进方星剑的颈窝，小狗般浅浅嗅闻他的味道。</p>
轻轻用前额蹭了蹭脖颈，低声不断的喊着哥哥，似在膜拜他的神祗。</p>
“我会乖的。”</p>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窝，不用再和黑暗恐惧孤单作伴。</p>
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p>
赤玉合上眼，梦呓一般悄悄道：</p>
“我永远都陪着哥哥。”</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