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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江微啾了一声,在风凛微凉的?手心里打了个滚。</p>

可开心了。</p>

他师兄好厉害呢。</p>

但是开心不代表同意他去杀人。</p>

肥啾扑棱着翅膀飞起,使劲甩着脑袋,不同意风凛杀人。</p>

风凛轻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若是还爱惜他们,留着也可以,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赶走便是。”</p>

爱惜。</p>

江微听到这两个字就要昏过去了。</p>

小团子继续摇头,急得啾啾叫了好久,拼命表达自己不是爱惜那些人。</p>

师兄可能把他想的过于单纯了,他心里不想杀兄长他们,却想让他们都尝尝自己曾经受过的?罪。团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挥动翅羽在风凛面前扑棱了许久,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p>

“有人来了。”风凛捧着小守灵鸟,站起身来,鬼气聚集在他身周,紧紧护住了两人,“看懂你让我小心天劫了,其他没看懂。等你能说话了,再告知我原因吧。”</p>

团子伤心地啾了一声,在他怀里探头探脑,看向周遭的景象。</p>

透过鬼气,他看见了一袭白色的身影。</p>

江兰亭眉心的?心魔印记鲜红如血,那双眸子中散发着戾气,不似活人。</p>

这才是他的?本性。</p>

江微不怕风凛没有感情的?眼眸,此时却吓得缩起脑袋。</p>

“你竟然……破开了慕道峰的封印!”见着风凛,江兰亭浑身充斥着杀意。</p>

长剑出鞘,剑气?冲霄,似是蛟龙入海,激起惊涛骇浪。</p>

剑尖直指风凛。</p>

“你已死去良久,如今世?间的兰亭仙尊是我,你还出现做什么?”江兰亭一剑挥下。</p>

风凛不闪不避:“与你做个交易。”</p>

小守灵鸟有些担心。</p>

江兰亭的?心魔就是师兄,师兄说要与他谈交易,还不如找兄长。</p>

江兰亭冷笑一声:“不如用你的?命来换。”</p>

一剑裹挟着万钧气势,落在鬼主身上。</p>

却没留下?哪怕一点痕迹。</p>

下?一瞬,厉鬼咆哮着反击,压制着江兰亭。</p>

仅仅一息就将他压制。</p>

往日笑貌温柔的?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折辱与压迫,浑身上下?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p>

最终膝盖折断,面色狰狞地跪倒在地。</p>

江微:“啾。”</p>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那日剑尊来的时候会跪他了。</p>

风凛声音平静:“现在你想必有心情与本尊交易了。”</p>

江兰亭面色惨白,撑着一口气没有五体投地,喉咙里响起浊声:“说。”</p>

“带走江止。”风凛道,“若本尊没有猜错,阿微与江止对你是一样的。带走谁对你来说都一样。”</p>

江兰亭面色更冷,指尖在地上挖出了血。</p>

“……好,但我有一个条件,”他拼命仰起头,瞳色猩红地盯紧了风凛,“让我见阿微一面。”</p>

风凛拢紧了手。</p>

指尖微痒,是小肥啾在啄他的?指尖。阿微显然不想用现在这具身子见他。</p>

鬼主解开他身上的?威压,江兰亭无力地撑着地面,一时无法起身。</p>

他冷冷道:“他就在你面前。”</p>

“这具冰棺。”江兰亭愣怔了一会儿,头脑像是炸开一般,踉跄着走到冰棺前。</p>

冰棺里是江微五百年前的?尸身。</p>

少?年身上裹着件鲜红的道袍,露出的每一寸肌肤却都失去了血色。黑发,红衣,雪白的肌肤……三种交相辉映,江兰亭头脑一空。</p>

他从来没想过,小师弟会真的?死去。</p>

之前的?几百年,早在鬼主出世的?时候,剑尊就与他说过,江微没有真正死去,只是被藏在常人找不到的地方。</p>

江兰亭于是一直等待着。等待一个能够说动剑尊,把小师弟带回人间的机会。</p>

他等了很久,他的?耐心一向很好,在暴露本性前,为了让小师弟信任他,他与江微江止三人抵足而眠超过百年。每一天晚上他都想将江微捏在手心揉弄,却都忍了下?来,温柔地对着江微笑,扮演一个好脾气的?大师兄。</p>

这次等待江微回归,更是等了几百年。</p>

他提前让人散播了,青鸾尊者在琼玉秘境的?消息。巩固了近百年,让整个修真界都相信。</p>

这一次传经大典在即,需要凤凰保证逍遥仙宗的?气?运,以打开秘境。他以此为由,说动了师祖。</p>

剑尊果然带回了江微。</p>

小师弟已经知道了他的?本性,他便找个事由装作悔过,一步步接近小师弟……他可以再等上几百年,将小师弟一步步哄的?戒心全消,陷落在他手心。</p>

可小师弟死了。</p>

尸身已摆在他面前。</p>

一切都完了。</p>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风凛:“这不是真的?……小师弟没死……”</p>

鬼主说,对他来说,小师弟与江止是一样的。</p>

一开始接替江风凛的?位置时,确实是这样。</p>

后来他却发现,江止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自负,打量着世?界。只有小师弟会认真地看着他,真诚地抱住他。</p>

小师弟在他心中,早就有了特殊的?意义。</p>

耳边传来鬼主带着凉意的声音:“他当?然没死,他与本尊一同永生。”</p>

与鬼主永生?,便是早已成了无知无觉的?厉鬼。</p>

江兰亭眸光空洞,无力地瘫倒在棺前。</p>

鬼主无情地宣誓了主权,而后指尖微动,把一直想探出头来的小团子按了回去。</p>

江微:你好凶!</p>

爱凑热闹的团子啪唧坐在他掌心,气?成一团。</p>

“他现在不好看,”风凛传音为他解释,“伤眼。”</p>

·</p>

江止受了伤,鬼气天生与他相克,皮肤上的?血痕一时消不下?去。</p>

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循着弟弟的?气?息,踏入了地宫的?中心。</p>

弟弟。</p>

他有很多耐心与弟弟交锋,一个个杀掉弟弟信任的?人,让弟弟心里只留下?他。</p>

只对他笑,只看着他哭,只恐惧他。</p>

那么乖的?弟弟,江止只要想一想,就会开心得耳尖泛红。</p>

察觉到他的?气?息,江兰亭仰起头来。</p>

江兰亭嗓音沙哑:“小师弟死了。”</p>

江止不信。</p>

不过江兰亭在此,便说明他找错了地方。地宫主人用来诱捕江兰亭的?陷阱,他竟然也会踩进来,真是不该。</p>

高傲的凤凰上前几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散发着江微的气?息,让他血脉的?感应都失了效果。</p>

看清冰棺内的?人,那一瞬,江止周身燃起了熊熊的?凤火。</p>

“阿微……”他眼中带着兴奋,“兄长终于找到你了。你的?灵魂已经回到身子里了吧,兄长这就带你回去……”</p>

江微最怕他兄长,这次不敢凑热闹了,老?老?实实隐匿了身形躲在一旁。</p>

风凛坐在他旁边,偶尔有两只鬼魂从两人身旁飘过。</p>

小团子蹲在风凛腿上,小爪子紧张地揪起了风凛的?衣裳。</p>

他的?幽精之魂还在那具躯体里,若是被兄长发现了,强行砸了他的?尸身带走……</p>

风凛扯了扯衣角,小团子便站不稳,红红的?一团滚进?了风凛手里。</p>

风凛道:“没事的?,师兄在。”</p>

殷红的?火焰差点吞噬了江兰亭,他费尽全力躲到一边,麻木地问:“你发什么疯?”</p>

“他透支了那么多次凤火,魂魄遇到鬼气?便散了。你烧坏冰棺,是想让他的?身躯也毁了么?”</p>

随着他的?话,冰棺之上产生道道裂纹。裂痕蔓延到江微的尸身上,尸体像蝉翼一般,轻轻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去。</p>

凤火停了。</p>

江止抚摸着冰棺,面上一片冰冷。</p>

“真的?没有魂……”</p>

也真的?是弟弟的?尸体。</p>

他轻轻地跪下?身,脸贴在冰棺之上。</p>

鲜血染红了冰棺。</p>

“弟弟又跑丢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这具刚才差点在他手下?灰飞烟灭的尸体,“没关系的?,兄长可以再来一次……三千年一次的大劫快到了,只要应劫而出,就能攒够煞气?,逆转生死。不需要很久的?。”</p>

一向高傲的凤凰,搂着一块千年不融的?坚冰,像是感觉不到冷。</p>

身子却有些许颤抖。</p>

在他身后,江兰亭已站起了身。</p>

“师弟。”他唤道。</p>

江止不屑理他。</p>

下?一瞬,江微的气?息席卷而来,江止还没反应过来,意识便迅速模糊。</p>

风凛抽取了江微一点气息,为江兰亭制造了这个针对江止的杀器。</p>

江止陡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p>

他对上那目光,眼眸微微睁大。他看见了风凛那布满魔纹的脸。</p>

鬼主出世,弟弟的?死不可能那么简单。他之前一直在追捕弟弟,却没留意到天机有变。</p>

他醍醐灌顶,挣扎着往前爬去,想要朝风凛讨清楚说法。</p>

却被身后的江兰亭紧紧箍住,指尖指着风凛的?方向,绝望地失去了意识。</p>

风凛将小守灵鸟遮得严严实实,冷眼看着江止昏去。</p>

雷声隆隆,比之前更加肆虐。像是要直接劈开地宫,制裁这些胆大包天的人。</p>

“我失去了一个师弟,”江兰亭面色苍白,上前抱紧了江止,“所以你来赔我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师弟吧……江止。”</p>

·</p>

江兰亭带着江止离开了地宫。</p>

旁的?威胁都除了,接下来要应对的便是天劫。</p>

江微是个炮灰,他最知道天道的?难缠。他回想剧情,他每次想做出背离剧情的?事情,就会付出惨烈的?代价,从而不得不放弃。</p>

风凛把他留在了地宫里,独自上去应对天劫。</p>

风凛笑着戳弄他柔软的小肚子:“我回来的时候,要听见你能说话。”</p>

小守灵鸟在他手下?唧唧啾啾,也不知道算不算答应。</p>

风凛转身离去。</p>

没走几步,后颈却微微暖了一下?。</p>

江微生平最讨厌看着别人扔下?自己离开。</p>

方才师兄丢下他离开,就像是他破了师兄无情道后,师兄来探望他,却被兄长劫走。</p>

那两人并肩离开了。</p>

江微在慕道峰,无法动弹地躺了半个月,一个人都没见过。</p>

自那以后,他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最讨厌一个人待着。</p>

后来,在师兄的?心魔幻境里,他发现那时师兄不是丢下?他,而是决定去鬼渊赴死。</p>

这一次,师兄又要离开了,独自去面对很坏的天劫。</p>

他情难自禁地扑了上来,抱住他很好很好的师兄。</p>

可扑上来之后,却有些羞怯了,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分明拖的?越晚,天劫就越难缠。</p>

他啾了一声,把自己圆滚滚的?头伸到风凛面前。</p>

“啾啾!”拔吧!</p>

头顶的?翎毛带着他魂魄中最像凤凰的那一部分,能糊弄天道,让天劫不要那么凶。</p>

风凛知道自己该笑着揉揉小团子的?头,温柔地告诉他,师兄自己也可以。</p>

这样可以让阿微放心。</p>

但他内心一片死海,笑不出来。</p>

他指尖微动,捏下那抹翎毛,插在自己的?发间。</p>

他轻声道:“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p>

江微很大度地没有计较他上次说很快,结果并没有很快回来的事情。</p>

小团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p>

风凛知道他不能再回头,否则阿微肯定会舍不得他。</p>

这种心情很奇怪。</p>

他忽然能清浅地笑出来了。</p>

·</p>

风凛又没有“很快”地回来,这次甚至更慢了。</p>

鬼渊上空雷云滚滚,择人而噬,修真界众人观望了三天,没有一个敢靠近。</p>

三天后,雷云消散了,露出久违的?阳光。</p>

江止也在这一日醒来。</p>

江兰亭在他身边,目光空洞,见着他醒来,竟然温柔地叫:“小师弟。”</p>

他的?小师弟死了,需要一个新的来补偿。</p>

他有很多时间,让江止变成他心目中的?江微。</p>

江兰亭抱紧了他,江止一阵恶寒,凤火熊熊燃烧,灼烧着江兰亭。</p>

但江兰亭就像感觉不到痛,仍旧温柔地抱着他。</p>

江止轻笑了一声:“你就这么听江风凛的?鬼话?如此窝囊,再过八百年你也比不上从前的?他。”</p>

昏睡前那一眼,他看清了鬼主的?容貌。得知了鬼主的?身份,哪里还猜不到自己是被人算计了。</p>

只是江兰亭蠢笨得犹如没修炼过的?凡人,被人利用而毫不自知。若非此时弟弟还在江风凛手中,江止直接烧了他的?心思都有。</p>

江兰亭充耳不闻,怀抱更紧了些。</p>

怀中人忽然转身,反手扼住他的?脖颈,将他抵在地上,矜傲的面上气?出了薄红:“阿微身死,江风凛出世了不去杀人,却在地宫等着你我。其中有多蹊跷,你一点都察觉不到?你的?脑子是摆设吗!我说你不如他,你委屈什么!”</p>

江兰亭确实没反应过来。</p>

上一次江微身死,鬼主捏造劫数应劫而生?,不久后剑尊便告知他江微被人藏起的讯息,说明鬼主救活了他。此番他再度出世,江兰亭顺势以为,江微再度身死了。</p>

但上一次鬼主出来,可是直接造了万千杀孽,这一次只有修真界人心惶惶,有人假借鬼主名号杀人,江风凛却没有直接动手过。</p>

“他的?天劫今日才停……”江兰亭试图说服他。</p>

“他会在乎天劫?”江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p>

江兰亭沉默了。</p>

“我要去找师祖,”江止披上外衣,出了江兰亭的?洞府,“查明鬼主出世的?原委。”</p>

半个时辰后,慕道峰上的?阵纹即将消失。</p>

苍穹剑尊身处阵中,面色平静。</p>

江止与江兰亭侍立在一旁,等待他窥天之术的结束。</p>

江止收敛了些傲气,冷冷道:“应劫而出,重在师出有名。冠以的名号恰当,即便没有劫数,也能捏造劫数骗过天道。”</p>

鬼主上一次出世,冠以的名号是“逢叁而化万物”。</p>

三生?万物,那年虽非上次天劫的三千三百三十年后,却在各个历法中,同时巧妙地达到了逢叁之时。这种情况近三万年才会出现一次,便是剑尊在此之前,也对这个日子毫无惊觉。若非对于修真界各种历法了如指掌,根本无法编出这个劫数。</p>

风凛以自己对天道历法的?理解,化出劫数,横空出世,血洗了半个修真界。</p>

而这一次,鬼主再次编造出了名号,应劫而出,骗过了天道。</p>

但江微失踪的时日,与天道各个历法都无关,便不可能编出如同上一次那般自圆其说的?名号。如今名号中的?漏洞,便是击败鬼主的?关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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