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天朗气清。</p>
柏清清卯时便被秀儿叫醒，她起来?时，胥岁寒照常无影无踪了。</p>
“公?主?,今日是你大?婚，得要好好打扮。”秀儿站在她身侧，为她梳头。</p>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秀儿说完,略微哽咽，“公?主?,你就要出嫁了。”</p>
柏清清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嫁入宫中以后，你当随嫁丫鬟,伴我左右，以后我们?也能一起生活。”</p>
秀儿收住泪水，宫里派来?的嬷嬷、宫女们?进来?，给她脸上抹擦粉,连头发边缘也抹过。</p>
然后，嬷嬷用红色双线,两?手各拉一头,为柏清清绞面，去除脸上细小?的绒毛。</p>
“嘶……好疼。”她疼得流出了眼泪。</p>
“公?主?，大?婚之?日，切不可哭啊。”那个?嬷嬷约莫中年,动作放慢了，特意温柔许多，将她的眉毛修成月牙眉。</p>
绞面完后,几名宫女为她梳妆，古代的胭脂水粉虽不如现代好，但也够柏清清眼花缭乱，她坐在木凳上，什么也不动，任她们?摆弄了好几个?时辰。</p>
“公?主?，请站一下。”秀儿的声音轻柔，在她耳畔。</p>
她听话地站起来?，十几斤重?的大?袖襦裙，里一层外一层，四五个?宫女为她脱衣换上。</p>
穿完最外面一件时，她缓缓睁开眼，嫁衣艳红似火，金缕丝缠在袖子、裙摆上，绣着百鸟朝凤，附缀珍珠玛瑙，闪着夺目的亮光。</p>
衣服典雅绮丽，只是这光，令她扎眼，她挪去了眼。</p>
“公?主?，你看看？”秀儿端上一面铜镜给柏清清，照在她的脸上。</p>
镜子中的自己，头戴玉步摇金凤冠，额上贴了花钿，眼眸亮丽灵动，白嫩的颊边现出淡淡的粉红，朱唇俏鼻，艳而?不俗，可称天姿国?色。</p>
“时辰快到了，好了没？”外面的喜婆进来?催促道。</p>
“好了好了，就好了。”秀儿急急为她披上了大?红霞帔，盖上绣着鸳鸯戏水红盖头，最后塞给她一把孔雀绿扇。</p>
“公?主?，我们?走吧。”那嬷嬷带头，宫女搀着柏清清的两?边手，跨过门槛，走出驿馆。</p>
外面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唢呐适时吹起，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后头的万两?嫁妆被人担着，排到了好几里外。</p>
柏清清由喜婆背着上了花轿。</p>
“迎亲本是新郎亲迎，但宫中体?恤十三?皇子大?病初愈，不便出宫，便由几位作小?叔的皇子们?来?代迎。”嬷嬷走在她旁边，对她解释道。</p>
胥岁寒不来?？她心里无所谓，谁知道他此刻在何处呢……繁琐复杂的成亲在她看来?，不过是走走仪式。</p>
她坐在花轿上，双手握住绿扇掩面，心放得很?宽，出嫁之?日，她得熬到今夜，才能歇一会儿。</p>
只听一声“时辰到，起轿”，迎亲队伍动了起来?，轿子慢慢地抬起，颠得稳当，宛若一条长龙，往皇宫走去。</p>
走了不到一炷香，轿子外的秀儿敲了敲轿子：“公?主?，烤肉和自助回来?了。”</p>
迎亲的唢呐喇叭一直在吹，嘈杂的声音盖过秀儿的说话声，但柏清清还是听清了。</p>
“如何？找到沈襄煜了吗？”她面露急切，问?道。</p>
秀儿摇头：“未曾。他们?说，在东南边，沈世子的人马路经山间，恰逢山洪，又遭到刺客袭击，至今下落不明，连尸首都未找到。”</p>
柏清清蹙眉，心里十分担心沈襄煜那边的安危。胥岁寒这人，实在是心狠手辣，如此急切取沈襄煜的性命，一定是有其它事发生……</p>
她了解他，他从不会平白无故地杀人，除非，杀了沈襄煜，对他谋略的计划有好处。</p>
但反过来?说，沈襄煜下落不明，是不是可能，他还活着呢？柏清清如此安慰自己，握住扇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p>
“东胡那边查出什么了吗？有消息吗？”她问?道。</p>
秀儿担忧地道：“还没来?信。”</p>
“我们?只能等着吧。”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昨晚对胥岁寒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情动而?不理智的。</p>
她苦笑，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呢？柏清清，你太看得起自己了。</p>
迎亲队伍走进了皇宫中，在三?皇子宫中停下来?，柏清清被搀扶下花轿，嬷嬷们?上前领路，她到了房中。</p>
披着红盖头，她也不知走到了哪儿，等有人让她坐下时，她再坐下，正坐在了红帐高挂的婚床上。</p>
“请公?主?等到亥时，殿下晚些便会来?。”</p>
宫女们?跪在她脚下，为她整理金丝红裙摆，等一切都弄完后，一袭人便全出去了。</p>
柏清清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动了身体?，嫁衣重?、金钗重?、盖头也重?，这些压在她身上已经大?半日了，她的肩有些酸。</p>
听说大?婚夜，宫中设宴六十席，猪羊二?十只，款待东胡和宫中的人，胥岁寒应付喝酒，也要很?晚才会来?。</p>
离他回来?，还有好一段时辰，她替自己掀了盖头，扶着头上摇摇欲坠的凤冠，走到桌前。</p>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摆在白玉盘中，她摸摸饿了一天的肚子，也不管什么礼仪习俗，拿了一把吃了起来?。</p>
日暮沉沉，柏清清吃了些小?食后，将那些皮壳，堆到一处，藏在桌子底下了，心里还窃喜自己那点小?聪明。</p>
她看窗外的夜色一寸一寸地压过白昼，宫中灯烛点起，熠熠生辉，才回到床上，给自己又盖回了盖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