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个月。</p>
这一月内,哪怕屁事多如容桑,也不得不承认,江归晚照顾人是真的有一套,对她尽心尽力,挑不出半点错处来。</p>
她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整日除了泡泡温泉养养花草,便是到这灵泉源头的石洞里来打坐修炼。</p>
这段时间内,她能明显感到原本属于却舒的那些修为,正逐步与她重新融为一体,还差一点,她便可以和原主一般,碰到沛饶这种胡搅蛮缠的便一拳打回去,再也不用一味防御了,除非……</p>
“师尊,来喝药了。”</p>
从洞外逐渐传来脚步声,江归晚声音很轻,怕吵到容桑修炼。</p>
容桑下意识皱了皱眉。</p>
除非遇到的是江归晚这个煞星。</p>
那她便抵抗都不需要抵抗了,江归晚对她打出的都是真实伤害,乘以十的那种。</p>
她收好体内气息,又静坐了几秒,这才睁眼,走到了石桌旁端起了药碗。</p>
入口温度正好,既不会过热也不会过凉,许是喝惯了,药水也不如之前那般苦涩,一切都与往常一样。</p>
容桑喝完,还没放下瓷碗,江归晚便又从食盒里掏出一碗米饭,还有几碗小菜,样样都是她心心念念的。</p>
江归晚见她吃得愉快,又将食盒底的一碟桂花糖糕放在了一旁。</p>
这是师尊最爱吃的,哪怕师尊今天心情再不好,什么都不想干,但是桂花糖糕一定不会不吃。</p>
这段时间内,他差不多将师尊的生活习性摸清了个七七八八,知道容桑平时不爱动,他将糖糕放下后便收拾起了药碗,还去容桑刚刚坐着的榻上铺了铺床。</p>
总之,让容桑没有任何可以多动一下的机会。</p>
“江归晚。”</p>
江归晚回神:“弟子在!”</p>
容桑喝了一口水,被他甜甜的笑晃到了眼睛,顿时便觉得刚咽下的糖糕有点腻。</p>
喊他一声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p>
她往外看了看,“别收拾床了,我看外面要下雨,你快回去吧,顺道将今日刚晾出去的被罩收一收。”</p>
这里不是苍山,与九宫日终年不落的太阳不同,此地海拔低,日升月落,会刮风下雨会打雷闪电,才像个人间。</p>
“被罩弟子出门的时候收了。”</p>
江归晚说完却突然犹豫了起来,两手置于身前,手指互相打着架,偶尔才敢抬头看容桑一眼,欲言又止,声音如蚊呐:“师尊,弟子,弟子今晚可以不回去吗。”</p>
“什么?”容桑没太在意,站在洞口夜观天色,外面月亮高悬,她一时又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p>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太清楚。”</p>
江归晚脸色霎时嫣红了起来,下唇被他因紧张咬得发红,还泛着水光,替他平添了几分艳色。</p>
他停下手中动作,深呼吸起来,仿佛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p>
他提高了些声音,却依旧不大:“弟子刚刚说,今晚弟子能不能不回去了,就,就留在这儿陪着师尊。”</p>
窗外忽地一声雷鸣,容桑一愣。</p>
许是怕被误会,江归晚急忙挥手解释:“不是,弟子没有别的意思,弟子只是,弟子只是……”</p>
也不知什么如此难以开口,他又垂眼指了指旁边:“师尊在里面休息,我在外面的石凳上为师尊守夜便可。”</p>
不得不说,这样的江归晚看起来人畜无害,十分具有欺骗性,好像无论你对他做了什么,他都绝不会还手。</p>
以至于容桑半晌了,还盯着江归晚月色中荡着水波的双眼发愣。</p>
她一时居然忘记了拒绝,眨了眨眼,恢复刚刚微微停滞的呼吸,问了句:“……只是什么?”</p>
没想过容桑会问他,江归晚眉眼一软,眼中光彩更甚,堪比盛夜银河。</p>
他手紧紧握住了衣袖:“只是,只是明日是弟子十六岁生辰了,娘亲说过,生辰前一晚若是没人陪着,新的一岁肯定会很孤单,我……弟子有些害怕。”</p>
说完洞内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容桑半天不说话,江归晚这才反应过来,师尊一向爱静,自己刚刚想留下来的那番话似乎有些勉强了。</p>
他惊慌起来,一边想着自己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一边又思考着如何才能让师尊不要再对他多厌恶几分。</p>
“也不是的,弟子不是那个意思,是弟子唐突了,师尊若是不愿弟子也不会,不是,师尊不要多想……”</p>
江归晚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嘴笨。</p>
他急得眼泪又要出来了:“师尊还是忘了弟子刚才的话吧,我,我这就回去,还是不给师尊添麻烦了。”</p>
像白日那样对着容桑笑了笑,江归晚拿起食盒,转身时指甲像刀锋般掐进了腕里。</p>
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一个生辰而已。</p>
他可以理解师尊的,他真的可以理解的。</p>
他哪来的资格去奢望师尊能满足他这种虚妄呢。</p>
娘亲走后,煎熬漫长的十年生辰他都自己一个人熬过来了。</p>
如今也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再等一年而已。</p>
安慰性地朝自己笑了笑,江归晚呼出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往洞外走去。</p>
他回去后要干嘛呢,要将师尊房间再打扫一遍,还要给师尊准备一下明天的吃食……</p>
“随你。”</p>
江归晚扶着石门,将要踏出的右脚一顿。</p>
不仅江归晚,连容桑也是一顿。</p>
她看了看外面往榻上走去,空留下个背影:“不过里面不甚方便,你若是要留,就在石洞外凑合一晚吧。”</p>
江归晚要演,她就好好看着。</p>
容桑寻了个舒服姿势坐下,又留了半分心眼注意着那边。</p>
江归晚在门口足足愣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容桑都坐下了,他才终于确定,师尊方才所说,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p>
他急忙放下食盒在桌上,站到了石门外。</p>
夜晚冷的很,地面伤尽是鹅卵石大的石子,看着便觉得会被硌得生疼。</p>
江归晚膝上还有上次跪到碎瓷片时留下的伤,这几日里他都在照顾着师尊,一直没来得及给自己找些药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