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注意他。艾伦飞快地向左上角转了一下眼睛，又飞快将视线滑回来，速度快的像是用晚饭时苏珊大娘颠下去一块小牛排只给他留下土豆的长柄勺。</p>
在那里，在「被选召者」的视野左上角边际，悬浮着一块小小的，只有玩家本人才能看见的半透明光屏:</p>
［距游戏开始还有2391人］</p>
艾伦穿越后第二天，捂着自己被打破的脑袋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光屏突然冒了出来。</p>
当时距离游戏开始还有十多万人。</p>
八年来，这个数字不断减少，毫无规律，有时一天锐减一千，有时一周才掉个位数。也许下一秒游戏就会凑满人数开始，也许还要等待一年两年……谁知道呢。</p>
教会所谓“凡人不可见之物”，是对游戏光屏的委婉称呼。</p>
从各地挑选、养育孩子的行为从四十五年前开始，明面上的理由是遵循神的谕示，要防止异国的伪神扰乱人心。</p>
实际上，教会凭借某种不确切的方式筛选着可能成为游戏玩家的人。</p>
他们这座小教堂选中的八十多个少年中，三位可以称呼神父为“老师”的应该都是「被选召者」，这还没有计算由修道院修女们负责的女性部分。将这个数字推广到全国近千座教堂、加上大城市的人数差异，四十五年积累之下，掌握在教会手中的玩家数量惊人。</p>
艾伦本来是会按部就班，像别人一样惊喜地将自己“蒙神恩赐看见了凡人不可见之物”的事情报告给神父的。</p>
但原本的艾伦身上脸上尽是伤口，头盖骨破裂，被活活打死。那是在另一个教区。</p>
动手的，是另一位「被选召者」。</p>
“呼——”吹去木屑，艾伦摩挲着手中木块粗糙的边缘，轻轻叹了口气。</p>
他刻的是一架小风车。每当走神的时候他总是刻小风车，这是第147架。原本的艾伦向往风车下的磨坊。</p>
“你刻得不错，为什么叹气？”</p>
声音从艾伦背后传来。</p>
他早听见了皮靴踏过枯枝的轻响，丝毫不以为意，斜躺在树根上笑：</p>
“有人不打招呼偷看，我还以为要偷学呢，当然要叹气。不过，你夸我又关心我，那就算了。”</p>
“你！”来人压下好心被误解的怒火，“一块破木头有什么好偷学的。”</p>
“这确实是块破木头。这么说，骑士的盾也只是块烂铁片，你当然是要去偷学骑士训练的喽？”艾伦说着，手中刀刃灵巧翻动，为木风车添上细致的砖纹。</p>
“我用不着。别觉得别人都和你自己一样。”</p>
来人走到艾伦面前，俯视着他。</p>
小羊皮靴子，刺绣的黑色紧身裤，鎏金的佩剑和雪白的领口。</p>
艾伦下意识地用视线丈量起他的身材，从脚腕向上一寸寸扫过，在腰、胸膛和脖颈逗留许久，琢磨这人适合什么样的装束，还有什么改进的余地。</p>
然后，艾伦终于看见那张俊俏的、满是怒气的脸。</p>
“你在看什么？”</p>
“当然是在看你。”艾伦认真地回答，“我觉得你长的不错。”</p>
“哼，算你……”</p>
“虽然没我好看。”</p>
风从四面八方拂过，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气息中，布兰·德·维恩作为维恩领领主的独子兼第一继承人，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吟游诗人们所描述的、美貌的乡间女子吸引贵族注意力的惯用伎俩。</p>
就是性别出现了一点偏差。</p>
布兰轻轻叹了口气，想到面前人“艰难地惹自己生气”的“良苦用心”，怒气随之飘散。</p>
“你又为什么叹气？”艾伦歪着头，“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说不准就有人被蒙蔽了双眼不这么想呢。”</p>
毕竟这人浑身上下都是金钱与腐朽的贵族气息。</p>
“没关系，我明白了。辛苦了，我会选择你的。”布兰回忆着礼仪教师所说的，屈尊弯下腰，伸出了手。</p>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艾伦感觉自己似乎有了离开教会、在草场上猎野兔的机会。</p>
他笑着搭上布兰的手。</p>
这种感觉，在艾伦注意到布兰的目光习惯性地向左上角瞟了一眼时，达到了巅峰。</p>
［距游戏开始还有2389人］</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