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离市中心有不远的一段距离，在一个老旧的小区，京市已经很难看到这么旧的房子了。</p>
然而这暂时居住的房子还是杨志华租来的，家门口甚至还有人用红油漆写下的“欠债还钱”四个大字。</p>
这是虞时茵最佩服杨家人的一点，明明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却还是没有收下虞家给的钱。</p>
因为他们为杨晓芸付出都是心甘情愿，而且他们觉得虞家人养了虞时茵，收了钱才是低人一等。</p>
邱芳芳想挡住那几个字，但只是徒劳，虞时茵早就看到了，不过她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露出嫌弃或者不满的表情。</p>
两人都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他们也想过为杨晓芸付出这么多值不值得，但是这是一条人命，他们不可能不尽心。</p>
杨家人租的房子里面比外面还破，是没有装修过的毛坯房，房子里面空间狭小光线昏暗，还有个清瘦的少年在客厅写作业。</p>
显然，这里只有一张书桌两个板凳，以前杨晓芸就是在那张书桌上和杨息宁一起写作业的。</p>
说是客厅，其实只是放着破旧沙发破旧地毯的小空间，连餐桌都在这里。</p>
“阿宁，你吃饭了吗？”邱芳芳走过去，看了眼餐桌上没怎么动过的简单饭菜。</p>
“吃过了。”男生变声期微微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p>
杨息宁回头，看到跟在父母身边光鲜亮丽的虞时茵时，整个人僵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垂头，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又好像是狼狈。</p>
“看到你姐回来怎么不叫人？”杨志华皱着眉头训他，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拿一点钱换一盏亮一些的灯。</p>
万一两孩子因为光太暗近视了那可是得不偿失。</p>
杨息宁没想到虞时茵竟然真的愿意回来，他安静了许久，才闷闷地很轻很轻地叫了声：“姐。”</p>
虞时茵“嗯”了声，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拉开拉链拿出几本作业。</p>
杨息宁还没从虞时茵的回应中回过神，几本书随即放在了他旁边，有人怼了怼他的手肘。</p>
“你往旁边坐一点。”虞时茵淡淡的声音。</p>
杨息宁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被碰过的半边身子都是麻麻的，老老实实又很木地往旁边挪了挪。</p>
虞时茵竟然愿意和他一起写作业，她不是一直嫌弃他们吗？她不是一直生活在富裕家庭吗？</p>
杨息宁突然对姐姐这个名词有了不一样的认识。</p>
杨晓芸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她对养父母和弟弟的态度便是礼貌又有些疏离的，但又挑不出她的错。杨家只有这么一张书桌，所以她一般都会在学校做完作业，久而久之这张便成了杨息宁一个人的。</p>
邱芳芳给杨志华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回了房。</p>
一回房，邱芳芳才憋不住地掉起眼泪。</p>
“你说我们家该怎么办呀，你工作也丢了，阿宁和时茵马上就要上大学，我们怎么挣钱。”越说，邱芳芳的眼泪掉的越凶，只觉得未来一片迷茫。</p>
杨志华这段时间愁得头发都白了大半，看妻子这样心里更是难过。</p>
“别哭了。”他沉着声音道：“我找到一份工作，搬一天货能有一百五，等还了债再去做生意试试。”</p>
“你还说做生意，之前做生意也亏了好几万，你哪有做生意的命。”邱芳芳埋怨。</p>
杨志华不说话了，心里闷的慌。</p>
明明十多年前也做过一点小生意，甚至挣到了点杨晓芸的医药费，怎么年纪越大越不行，后来只剩下亏本。</p>
无奈，杨志华也只能暂时打消了做生意的念头。</p>
虞时茵写起作业来很认真，手上的笔几乎不会停，杨息宁不自觉地偷偷用余光打量了她几眼。</p>
这是他的姐姐，亲姐姐。她和上次见面完全不一样，和别人口中描述出来的花瓶也有点不一样……</p>
不知怎么的，半只手肘移到桌外的杨息宁突然没那么怕虞时茵了，悄悄朝着她的方向挪了几厘米。</p>
如果有第二个像虞时茵一样能看见气运的人，大概就能看到源源不断的深紫色雾气从虞时茵身边散开，渐渐扩散到整个房间，驱散了一些杨息宁身边的灰败。</p>
第二天，虞时茵起的很早，她走出房间的时候，杨息宁也正好打开房门。</p>
他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声：“姐。”</p>
“早。”虞时茵懒懒地打了个哈欠。</p>
杨息宁脸上一热，乖巧打招呼：“早。”</p>
这个破旧小区距离学校有些远，公交车得坐半个多小时。</p>
早餐是小米粥和鸡蛋，两人草草吃过饭后就出了门。</p>
下车后还得步行三四百米，到校门口时正好六点四十分，距离早读还有十分钟。</p>
杨晓芸是虞家司机王叔送来的，一辆低调不是奢华的宾利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不过很快有人注意到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是虞时茵。</p>
她下车的时候，虞时茵和杨息宁正好并肩经过，只是两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p>
站在车边的杨晓芸一愣，下意识地叫：“息宁！”</p>
杨息宁顿了顿步子，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点了下头，一声姐都没叫。</p>
杨晓芸心里一闷，眉头微蹙。</p>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小一直围着她转的杨息宁不怎么和她说话了。杨晓芸之前还觉得是因为他长大了，但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和虞时茵走这么近。</p>
两人虽然是并肩，但很显然杨息宁刻意放慢了步子。</p>
他们一起走进校门，接着杨晓芸看到杨息宁纠纠结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递过去，见虞时茵不收还强硬地塞进了她的手。</p>
等杨息宁的手拿开，杨晓芸才看清那是一个熟鸡蛋。</p>
她身体一直不好，但杨息宁也从来没给自己留过鸡蛋。他和虞时茵认识不过三个月，她这十七年竟然比不过三个月？</p>
杨晓芸心里堵得慌，淡着脸往学校里走。</p>
没走几步，旁边突然多了个高大的身形，这男生没穿校服，他个子很高，染了一头扎眼的红，黑色t恤配着银链子，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写上个“酷”字。</p>
这是高三的校霸，段家最霸道的小公子段七诚。</p>
她侧头看了眼，扬起温柔的笑：“七诚，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