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风终于放开她。</p>
一放开，孟南霜趴在床边干呕起来。</p>
呕了好一阵才止住。</p>
程予风站在她面前，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盯着这一切。</p>
仿佛做梦，这梦没有尽头，也不会醒。</p>
或许他早就死了，没有重生，重生只是他死前的幻觉。</p>
他到底在哪儿？在干什么？！</p>
“程师兄，”孟南霜一天没吃东西，刚才又呕了半天，现在身体虚弱极了，但她还是强撑着说，“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一向洁身自好，出这样的事，责任在我，这件事我负全责，绝不告诉任何人……”</p>
说着她就要下床。</p>
“你要去哪？”程予风下床，走到门边，终于发出了心中淤积的第一股火气，“你给我躺着，哪儿也不许去！”</p>
说罢，他转头离开她房间，从外头摔上了门，又锁紧了。</p>
啊，世界安静了。</p>
孟南霜虚弱地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气。</p>
明天就去把孩子流掉。</p>
*</p>
昨晚闹腾到那么晚，孟南霜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p>
这就是传说中的事儿越大，睡得越香吗？</p>
不不，孟南霜一起床，头晕眼花，肚子狂叫。</p>
她知道自己昨晚可能不是睡着的，是饿晕过去的。</p>
好饿啊，她必须去找点吃的，否则一会儿连爬去大夫那的力气都没有了。</p>
她试着开了一下昨晚程予风锁上的门，没想到，门是开着的。</p>
孟南霜放下些心来，又赶紧往伙房赶。</p>
令岢他们走的时候伙房还剩点小米，她先给自己熬上一锅米汤喝喝，再去打胎吧。</p>
谁知刚走到伙房，孟南霜一揭开灶台上的锅盖，就是一愣。</p>
锅里已经有一大锅热气腾腾刚熬好的小米粥了。</p>
还热热乎乎的。</p>
程予风熬的？</p>
给她做的？</p>
孟南霜有点不敢相信。</p>
她也是太饿了，来不及想那么多，先喝了一大勺。</p>
好香，好好喝。</p>
她像是好多天没吃饭快饿死的野人，要不是有勺子，恨不得用手捧着小米粥给自己灌进去。</p>
喝了大半锅小米粥，喝得肚皮鼓鼓，孟南霜这次罢休。</p>
好受多了，吃饱的感觉真好。</p>
吃过饭后她又歇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精力恢复了，这才元气满满，拿出自己包袱里的银子，毅然决然往外面走去。</p>
去打胎。</p>
走在路上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好像一直没见到程予风的人。</p>
他本来睡的那间卧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p>
所以程予风给她熬了一大锅粥以后，去哪儿了？</p>
孟南霜一路走到街市，也没看见他。</p>
算了，先打胎吧，打完见着他，也好说一点。</p>
孟南霜在路上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个治病药堂，三打听四打听，才知道这里堕胎是不允许的。</p>
所以堕胎这事只能私底下做。</p>
孟南霜被一个热情的产婆引到一处阴暗的房子里，一进去就见里面像个刑场似的，摆着一张黑黢黢的台子，侧边桌上摆了一排铁钳子之类的东西。</p>
看起来很吓人。</p>
“姑娘，衣裳脱了，上去，躺好。”产婆指着那张黑黢黢用木板搭的板子道。</p>
产婆说完，已经开始在炉子上烫那只铁钳。</p>
孟南霜抖了几抖，心里害怕极了。</p>
这里卫生条件看起来着实不怎么样，有点像她那个时代的黑诊所。</p>
这能行吗？</p>
她半信半疑躺上去，看那产婆还在拿火烤铁钳，瑟瑟发抖问了一句：“大娘，你给打麻药吗？”</p>
“你说麻沸散吗？”大娘一边悠悠烤完大铁钳，又换小铁钳烤。</p>
“嗯。”孟南霜应一声。</p>
没想到大娘一声冷笑：“你怕了？”</p>
“我……”</p>
大娘又讥嘲一声：“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上那不该上的床时怎么不想这些？找男人又不擦亮眼，那烂货男人搞你的时候那么疼，你不也忍过来了？到这受不了了？”</p>
孟南霜一句话不说。</p>
“外面坏男人多的是，以后别再犯傻，我给你上麻沸散。”大娘又道。</p>
孟南霜听到这话，不自觉有点想哭。</p>
代入感太强，虽然她怀孩子不是这么一回事。</p>
她就这么静静躺在台子上，等大娘过来给她取孩子，心里有点害怕，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可以跟她聊天。</p>
突然觉得好不舍得。</p>
肚子里是她和程予风的孩子。</p>
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毕竟爹妈颜值高。</p>
可惜没来人间走一趟，就要回去了。</p>
唉。</p>
好对不起他。</p>
她又开始想程予风。</p>
也不知他去哪儿了。</p>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她用灵鸟给他联系了一下。</p>
“宿主，你在哪里？”她问。</p>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何事？”</p>
“就问问您还好吗？”</p>
程予风那边又是长久沉默。</p>
他昨晚在湖边坐了一夜。</p>
回想起重生后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输了。</p>
原以为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他处理这一切应当游刃有余。</p>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是在那女魔头手里栽了。</p>
护命术是，孩子也是。</p>
他栽得彻底。</p>
前世那玉顶峰血流成河的一幕幕都在他面前回放。</p>
明明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他却动不了她。</p>
不但动不了，还让她一点一点，攻击着自己的底线。</p>
程予风忽然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怪他而已。</p>
上一世，那女魔头能拿到火灵石释放魔性，都是因为他一次次无形中的相助。</p>
这一世，她能一步步让自己和她绑死，也是因为他。</p>
因为他贪生怕死，在绑了护命术之后不愿与她同归于尽。</p>
因为他贪恋美色，在明知那可能魅药的情况下，还是不由自主给她服了半罐，知道她春情满溢可能迷惑自己，却也舍不得离开。</p>
都是他错了。</p>
让玉顶峰灭门的，不是孟南霜，而是他。</p>
程予风想到这里，就不自觉咬牙颤抖。</p>
一股无力感袭上来。</p>
“宿主，您怎么不说话？”另一边，孟南霜看着产婆大娘手举大铁钳，正拨开她的腿准备动作，心里慌得不行，只想找程予风聊天转移注意力。</p>
只听程予风深深呼出一口气。</p>
“孟南霜的事，您别生气，咱让她把孩子做掉，再把她嘴堵严实了，这事就过了。”孟南霜又道。</p>
她话音刚落，却只听程予风一声苦笑：“你觉得可能么？”</p>
“她怀的是魔种。”程予风又道。</p>
“您什么意思？”</p>
程予风沉默半刻，只道：“我杀不了她了。”</p>
孟南霜愣了一下。</p>
“什么？”</p>
她反应了好久，才突然记起自己是个魔。</p>
原书中写过，魔种是杀不掉的。</p>
尤其是这种与修士结合而成的魔种，因为母体是魔，外来灵气扎堆入体成胎，母体中的邪气与灵气相斥，直接应激，会调动全身所有的邪气对抗灵气，与灵气共同孕育在胎儿身中。</p>
而调动的这些邪气中，也包含身体里本被封印着的、只有用火灵石才能释放出的邪气。</p>
孟南霜强烈觉得能写出这个机制的原作者应该是个学医的。</p>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原书中还讲过，原主也本来想用和拥有灵气修士结合的方式释放体内封印的邪气，但是如果用此方法，那身体里的邪气都会注入在胎儿身上，若是她堕胎或者死亡，那这胎儿带的邪气就会外泄，四处乱窜，祸害人间。</p>
但若是她生下，那邪气也在孩子身上，并不会转移给她，除非长大了孩子自愿给她。</p>
原身觉得生下孩子再忽悠他把邪气转给她这事风险大，况且整个十大门派也找不出几个身体里带有强烈灵气的人，唯一一个认识的程予风还是个不近女色，甚至跟男人都保持距离的和尚，她一直得不了手，所以原主才放弃了这个方法。</p>
孟南霜傻了。</p>
所以说她现在身体里的邪气封印已经全部解开，转移到她肚子里的崽儿身上了？</p>
所以程予风不能杀她，也不能杀她的崽儿，因为一这样做，崽儿身上的邪气就会外泄，那对人间来说就是一场噩梦。</p>
孟南霜心跳都加快了。</p>
那她这怀的，压根不是个崽儿啊，明明是颗原子.弹！</p>
想到这里，她瞬间意识到什么。</p>
“大娘？孩子取出来了吗！”孟南霜垂死病中惊坐起，惶恐地问产婆道，“孩子我不堕了！你能不能把他塞回去？”</p>
正在准备麻沸散的产婆：……</p>
这怕是个傻子。</p>
作者有话要说：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