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半欠起身,接连点着头来表达自己的谢意。</p>
沈周扶着他,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您不要紧张,我就是看到了这双鞋——”他说着,伸出自己的脚,亮出后跟的鞋标让老王看了看,“我这双鞋旧了,但穿着还是很舒服,想新买一双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买。看您穿的也是这个牌子,就冒昧的向您打听一下,您是在哪买的?”</p>
“啊。”</p>
这个搭讪的借口很拙劣,可是偏偏又顺理成章得很。</p>
老王往自己脚上看了一眼,忽然觉得那鞋标实在有些碍眼。</p>
他干笑了一声,“儿子,儿子买的。”</p>
“您还有儿子啊?”沈周仿佛更好奇了,他微微探头,“怎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却不通知您儿子过来陪着您呢,只一个人在警局里干坐着?”</p>
“他学习,在国外,还是不打扰的好。”</p>
老王笑的越来越勉强。</p>
“那也是。”沈周应着,“国外得倒时差,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都算是证人,做个见证记完笔录就都可以走了,这么说的话,也确实没有必要特意去通知他。”</p>
他顿了顿,更显好奇,“不知道您儿子在哪留学?”</p>
“在……”老王紧紧握着杯子,求援似的看向了在打电话的秦时与田警官,可两人各自都在与电话那头谈着,哪有功夫来照管他?</p>
他嘴唇动了几次,才笑道,“在T国,也不是什么好学校,不过是借了点光才出去的。”</p>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挺怕别人问我他在哪儿留学,不是什么好学校,却偏偏有个留学的名头。总也不回来一趟,电话也舍不得多打几个,还得我这个老头子去给他操心。”</p>
“是啊,都不容易。”</p>
沈周随口应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应和什么。</p>
他本来就是想听老王多说几句话,现在老王说了,他也确定一居室门外那个沧桑的声音大概率就是老王,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所有的监控都是坏掉的,即便他现在指控老王是凶手,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p>
更何况,以老王的体格,应当不会是主犯。</p>
他想起那个年轻些的声音,声线很干净,语调里还蕴着一点怒气,“我叫你别把那车骑进来!”</p>
那个年轻人又高又瘦,似乎还有点洁癖,就连床下都打扫的一尘不染。</p>
他正出着神,忽然听见院子外有汽笛响了一声,田警官看了一眼表:“应该是学校里的领导、裴清越的辅导员和班干部来了。”</p>
她迎了出去,秦时就在电脑前坐下,又翻了一遍裴清越的信息。</p>
大三,法学院,性格内向文静,中文不大好。</p>
……</p>
“那个……”</p>
老王忽然开口,有些嗫喏着,“那个,我、咱这里有没有烟。”</p>
他站起身,却又不知道该把杯子放在哪里,只好仍旧双手抱着那杯子,踮着脚挪到秦时身边。或许是还担心着自己鞋底卡着的石头,他往过走的那几步显得很是笨拙,宽大又粗糙的环卫工反光服一晃一晃的,像个企鹅。</p>
秦时摸出一盒烟来,拿了五六支来递给他,“就是你得去外边抽,警局里是禁烟的。”</p>
又一眼看到他还拿着杯子,笑了一声伸手去接,“杯子给我吧,其实你放哪儿都行,不用这么一直拿着。”</p>
老王连声“哎”着,一一答应了。</p>
走到门口时却又被秦时叫住,“有火吗?没有的话——”秦时从自己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打火机扔了过去,“先拿我的用吧。”</p>
秦时扔是很准,都不用老王去接,几乎是直接落到了老王手里。</p>
老王更加感恩戴德了,他佝偻着腰,不住地傻笑着:“俺、我我我从来没抽过这么好的烟,警官人真好。”</p>
秦时挥了挥手,目送着老王出去了,才一脸严肃地看向沈周:“你刚才好像一直在套他的话,你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p>
“是有点。”</p>
沈周也不避讳。</p>
他觉得秦时对自己似乎没有多大恶意,起码是可以以一种中立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不像田警官,好像一直在避着他,生怕他的逻辑思维影响到了自己一样。</p>
“其实我觉得环卫班组还是得好好查一查。”</p>
沈周也没直接点老王的名字,只是分析着,“毕竟那个公园离金灵桥是很近的,在金灵桥上值班的环卫工,要抛尸也更加方便和不引人注意一点。”</p>
秦时点了点头,“是打算查的,但监控坏了,这会儿也没有其他线索。”</p>
话没说完,他手机一响。</p>
秦时说了句“不好意思”,掏出手机来打开消息,刚好沈周站起身,看到了一张照片。</p>
照片是抓拍,拍的是那间一居室,一个人正从窗户上往下跳。</p>
秦时放大照片,抓拍的是背影,画质模糊不清,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个人耳后有一道不长不短的疤。</p>
发信人是……</p>
秦时没有阻挡沈周的视线,反而还将手机往外推了推,好叫沈周看得更清楚一些。</p>
发信人是田警官。</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