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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清城傍晚的晚高峰让叶青接近八点才回到叶家别墅,餐厅里,菜肴纹丝未动,只有一杯半热的茶水搁在桌上。</p>

也不知道奶奶等了她多?久。</p>

叶青心里歉疚,赶紧上楼,刚踏上楼梯,迎面?而?来的是她死也不想?见的人。</p>

四?姑,叶敏逍。</p>

叶敏逍人如其名,作为曾经的叶家四?小姐半生逍遥快乐,后来父亲去世,在问弟弟叶敏达要到一笔钱后,最快地退出?了叶氏董事会。</p>

三年前?,叶青回国最焦头烂额时?,也是叶敏逍,她提出?想?用手里的股份换叶青受益的信托基金。</p>

爷爷的遗嘱上,除了分割给各房子女的叶氏股份外?,单独给叶青留了份完全隔离在叶氏之外?的信托基金。</p>

叶青在伦敦的房子、生活费、学费,都来自于这笔价值客观的信托基金,无论?叶氏经营情况如何,叶青下半辈子都会有一份可靠的保障。</p>

叶敏逍下楼时?灰头土脸,见到叶青先是一愣,接着抿唇高傲地问:“怎么才回来?妈妈这个身体,你也不知道早点回来陪。”</p>

叶青没理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从她身边径直走过上楼。</p>

“你等等。”叶敏逍伸出?手拦住她,“我有话问你。”</p>

叶青瞥了她一眼,满脸都是不耐烦。</p>

“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京州了?是程家找你去的?前?几日程律林还来问我你喜欢什么,妈妈生日是什么时?候,看?来你们好事将近啊。”</p>

从京州回来后,程律林三番两次找她,都被她躲过或是以忙为借口推脱了。</p>

结果程律林竟然去找了叶敏逍?怒火在叶青心头浮起。</p>

“我劝你少过问这些事,以及,我的事,以前?不用你过问,以后不许你过问。”</p>

叶敏逍大为光火,“小七,我是你长辈,我说什么话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叶家好。程家是什么背景?你这些年自己绑不住程律林,好不容易人家愿意认你进门了你还拽上了?程家的青睐难得,你还是好好把握机会,这么大的靠山可难找第二个。”</p>

叶青:“四?姑,我记得你名字叫什么来着?叶敏逍?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大好,从小和你也不是一个姓,老记不住你的名字。”</p>

她小时?候随妈妈姓,父母去世前?也不住在叶家别墅,住进别墅后,叶敏逍没几年就出?嫁了,两人之间用不熟二字形容一点也不过分。</p>

“我当?然姓叶,倒是你,改了姓才进叶氏几年?就敢在这里对我不恭不敬了?”</p>

她眼里,叶青这个小辈和鸠占鹊巢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三哥死了,五弟也死了,哪里轮得到她在别墅耀武扬威。</p>

叶青冷笑:“哦,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姓叶啊,我刚刚听你说话,还以为你姓程呢。”</p>

叶青不想?与她浪费时?间,走上楼梯,刚到二楼又回过头。</p>

“对了,三年前?我们有过一份协议,最近我会找人和你签补充协议。”</p>

当?初叶青同意了每年把属于自己信托基金的收益转给叶敏逍,叶敏逍则保证她名下也是股票的投票权和股票优先转让权属于叶青。</p>

说起这件事,叶敏逍倒是得意:“你想?怎么改?三年了,妈妈都没松口改你那份信托基金的受益人,现在叶氏股票水涨船高,我开的价格可不再是三年前?了。”</p>

叶青纤弱的肉握紧了扶手,青筋一根根凸起,“你回去好好再翻翻三年前?那份协议,如果你想?反悔,得一次性把过去三年拿到的钱和利息都还给我。”</p>

叶青伸起两根手指,在指缝间轻轻吹了口气,极具挑衅。</p>

她当?年定的,是法律允许下、必须偿还的最高年化利率24%。</p>

“花钱如流水的前?叶四?小姐一口气拿得出?两千万吗?”</p>

叶敏逍的得意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怒。</p>

她想?花钱会花钱,存款和流动资金少之又少,而?她丈夫也不愿意给她那么多?现金。</p>

她狼狈离开,临走前?狠狠摔上了门。</p>

伴随那声巨响,叶青才收起了挑衅。</p>

抚着刚刚自己吹起的那两根手指,给乐容发了个微信:</p>

【尽快找几家新的法律顾问,越快越好,越强越好,别在意价格。】</p>

按下发送,叶青才长舒一口气。</p>

时?间不等她,海湾开发区资金一旦回正,她要把精力?都投入对付公司内那些“异心”人。</p>

谁姓叶,叶氏和谁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她姓。</p>

*</p>

奶奶在别墅里有一间画室,在二楼的阳光玻璃房内,夜晚繁星在天?,花卉在地,老人家则在中间涂涂画画。</p>

今日也是如此。</p>

叶青开门进去时?,奶奶正在调色。</p>

老人家年轻时?很有灵气,在京州美院油画系的毕业大展上交出?过石破惊天?的毕业作品——破碎与重组,一种诡异却妖艳的抽象美,当?时?在国内独树一帜。</p>

这种主题,最考验的是画家对色彩的灵敏度。所以奶奶每每作画,总要先花很久调出?自己需要的颜色。</p>

叶青走到奶奶身边问:“您吃过了吗?”</p>

“吃过药喝过粥。”奶奶指指旁边的颜料,示意叶青选一个,“菜等你一块儿。”</p>

叶青随手拿出?一罐,coalblack-煤黑,比起麻丝黑和象牙黑,coalblack是黑色里的冷调。</p>

她拧开盖子,递给奶奶。</p>

奶奶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啊,连黑色都挑最冷的。”</p>

像是抱怨,但又不是。</p>

“就随手。不用我放回去。”</p>

奶奶却接了过去,用刮刀挑出?一点来。</p>

“刚刚和你四?姑在楼梯上吵架了?”</p>

叶青笑了下,“我不和她吵,浪费力?气,您呢?”</p>

奶奶:“我也不,我让她早点回去了。”</p>

四?姑叶敏逍和奶奶这些年关系僵的很,所谓早点回去,就是“滚”的委婉说法。</p>

当?初,奶奶从ICU醒过来后,知道孙女签了程家送来的协议,知道了叶敏逍趁火打?劫想?动叶青的信托,差一点又晕过去。</p>

缓过来后,她把叶敏逍叫来,温柔了一辈子的人,第一次把所有能骂的脏话骂了个遍。</p>

母女两彻底翻脸,三年来叶敏逍每次厚着脸皮来,都只会收获母亲一句“早点回去”。</p>

叶青帮奶奶洗着画笔,随口劝她:“四?姑一直都这个毛病,爱花钱、不负责任、大小姐一个,您和她生气不值当?。”</p>

老人家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腰间,“我也不是真?的生她气,青青,你爸爸去世以后家里变化太多?,才导致你四?姑和五叔都没教?好,这件事我和你爷爷都有责任。”</p>

想?起车祸去世的儿子叶敏迪和儿媳冉浩岚,老人家总是伤怀,如果这对靠谱的夫妻还在,叶氏何至于如此,青青又何至于如此。</p>

“你爸爸要在,肯定怪我,让他?的小公主这些年吃那么多?苦。”</p>

叶青用绒布给画笔吸水,低着头,马尾垂下,发尾落在耳边,一丁点的痒。</p>

“那可不一定,爸爸对我可严了,我要是作业做不好、实习不认真?,落他?手里搞不好要吃鸡毛掸子的。”</p>

奶奶也笑了,想?起儿子和儿媳曾经对孙女的殷殷期待,也想?起孙女小时?候顽皮挨过儿子不少打?。</p>

“你父母忌日,你舅舅回清城吗?”</p>

叶青摇摇头,“舅舅给我打?电话了,他?只能元旦回来。”</p>

叶青母亲如今只有一个亲弟弟,十七年前?毅然去参加了最困难的支边。</p>

“到时?候我自己去,你在家里给他?们上柱香就好了。”</p>

老人家点了点头,人死如灯灭,叶青和奶奶都不是纠结于这种细节的人。</p>

叶青从来都是更在乎未来的,“奶奶,那个信托基金的事……”</p>

“我身体不好管不动叶氏,但你这件事不行,”老人家哪里不知道叶青心里的小算盘,“你这几年信托基金提取的钱都转给了她,换了她股份的投票权,你以为我不知道?”</p>

严肃的诘问里透着心疼,叶青扁扁嘴,露出?小时?候才有的娇气来,紧搂着奶奶的胳膊,往她手里塞着画笔。</p>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叶氏和你需要一条界限,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底。她叶敏逍敢打?这笔钱的主意,就是在动你的底子。”</p>

孙女父母早亡,害怕孙女以后无人照顾的叶老夫妇思前?想?后,毅然从叶氏取了一大笔现金,分割出?来给孙女做了信托。</p>

叶老爷子去世后,叶敏达大权独揽,逼迫其他?叶家人交出?投票权、离开董事会时?,叶老夫人无数次庆幸过自己和亡夫的未雨绸缪。</p>

“青青,就算没有叶氏,我和你爷爷也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无忧无虑。我们陪不了你太久,清城的叶家人也各个不争气,等我走了只有你,没什么比一笔稳定的信托更好的保护了。”</p>

叶青更紧地揽着奶奶,“可要是我乐意和叶氏绑在一起呢?”</p>

奶奶一手拍着叶青的手背,一手摸着孙女的头发,指尖碰到了她发尾的铃兰。</p>

“奶奶曾经希望过,能给你扎一束铃兰,送你出?嫁,这样我走了,也有人护着你。”</p>

“可程律林不靠谱,我看?不到这天?了。”</p>

情绪激动间,她的肝又剧烈地疼起来,眉头紧皱地倒抽冷气。</p>

“不说了不说了。”叶青打?断了她,要把奶奶扶回房间,“我扶你回去休息,再吃点东西。”</p>

一阵剧痛过后,奶奶平静下来,擦擦冷汗拒绝回屋。</p>

“我想?画画,躺着也无趣,来,帮我调色吧,学了十几年油画,除了会写生,其他?的都不行。”</p>

叶青的油画是奶奶手把手教?的,但水平基本?算“有辱师门”。</p>

她说起秦优提出?的,邀请奶奶和新锐艺术家Johnson合办展览。</p>

奶奶捞过一本?纽约双年展画册,笑着答应:“好啊,那可太好了,这个Johnson一定是个干净又快乐的人。”</p>

“您又没见过。”叶青就着奶奶的手,翻看?着今年双年展Johnson展出?的系列作品,《回归,破碎,重生》,和奶奶年轻时?的风格很相似。</p>

奶奶给叶青翻到一页,是Johnson画的一副抽象画,大面?积的蓝色与金色调和,像海又像风。</p>

“看?不懂,也看?不出?。”</p>

奶奶合上了画册,白她,“看?不懂就对了。画这个东西对画家来说就是内心的反馈,性格的镜子。你想?想?你自己,是不是?”</p>

叶青想?想?自己,觉得是这个理,她的写生有模有样,练了十几年后画的和照片一样,但抽象画一塌糊涂。</p>

她不善于想?象,她喜欢可控的规划。</p>

“我有些旧的作品,再加上现在画的这幅,这几天?我拍些照再写些文字注释,你帮我转交给Johnson。”</p>

奶奶婚后没有卖过画作。</p>

叶青点头,“好。正好海湾开发区就要开业了,开业时?候给您在园区里布个展。”</p>

奶奶说:“人多?的地方我不挤了。”这些年叶家动荡,清城很多?人都想?采访叶老太太,有八卦有关心也有看?戏,奶奶避之不及。</p>

叶青知道老人家避世,可忍不住有点小失望。</p>

失望还没来得及浮现,奶奶又说:“给我找个安静地方,我悄悄看?。”</p>

*</p>

叶青忙于开发区的开业筹备,程惟知也在京州忙得不可开交。</p>

华光实力?雄厚,但大集团总有大集团的许多?问题,他?上手华光不过半年,全靠意志力?和强硬手腕在推动。</p>

小阎王这个外?号,即是说他?像老程董,又是含着隐隐的不满。</p>

他?只有工作的间隙才能和叶青联系。</p>

他?们的微信里全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却比什么都让他?高兴。</p>

今早她说:【下午带奶奶去海湾开发区捡白砂,奶奶在准备新画。】</p>

回她:【白砂怎么入画?】</p>

青:【拼画或者磨了混在颜料里,只有奶奶会。】</p>

知:【你呢?】</p>

青:【我手笨,假笑.JPG】</p>

程惟知忍俊不禁,他?在伦敦见过青青画画,素描写实都算上佳,但比起傅江森那种帕森斯出?来的奇才,少了很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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