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钱冲说,他?的画《雪原落日》表达的是青少年面对社会感到无力时,以一个需要?被保护、不得不被支配的弱者,对父权的咆哮。</p>
晨星酒业的老?板朱晨以三?十八万高价竞标拍下了这幅画。</p>
朱老板受访时曾提及,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不愿向任何人提及的记忆片段,深深藏在心里,怕被人识破,怕脆弱时突然冒出来吞噬自己。</p>
从这幅《雪原落日》中,他?读到了少年画家钱冲稚嫩笔触中,浓郁的情感表达,那种宣泄般的痛快,正是他所需要?的。他?要?将这幅画好好收藏在屋子里,正如他?将自己不愿提及的事,深藏在记忆深处一样。”</p>
——城市日报】</p>
激烈的第一轮竞拍结束,《雪原落日》由朱晨拍走。</p>
所有?人都朝着坐在第三?排的男人望去,穿着黑色唐装的35岁男人看起来像是只有二?十多岁,但?那双幽冷的眼睛沉沉的显出他的成熟与沧桑。</p>
他?朝众多投射过来的目光点头示意,手指捏着根未点燃的烟,抿着嘴唇既没有?笑?着表达喜悦,也没有透出因竞拍成功而激动的蛛丝马迹。</p>
待主持人兼拍卖师继续推进拍卖流程时,朱晨将目光转向坐在右后方第四排的钱冲。</p>
他?果然没有?猜错,那天在宾馆大堂看到的短毛少年,就是《雪原落日》的创造者。</p>
少年进门时意气风发,眉眼都是桀骜和张狂,完全是得意洋洋的中二模样。</p>
是不懂得掩饰自己的青春期少年。</p>
可此刻,钱冲参赛画作的拍卖结束了,38w高价。</p>
朱晨以为这个少年会按耐不住的狂笑?,会得意的跟前后左右的朋友炫耀。</p>
但?他?显然并不了解这个年轻却才华横溢的孩子。</p>
昏暗座椅上,钱冲坐的很直。</p>
他?面朝着前方,仿佛在专注盯着台上的主持人。</p>
但?少年目光并没有?对焦,他?显然什么都没看,只是正襟危坐而已。</p>
少年满面泪痕,眉心耸着,嘴唇因为哭泣中情绪波动而微微抽搐。</p>
眼泪划过他?年轻的面孔,流过他?嘴唇,又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落在前襟,融进毛衣纤维中。</p>
像是受尽了这世间委屈,终于突破樊笼。</p>
曾经的愤怒和难过,曾经的恐惧和卑微,都顺着眼泪流走,蒸发。</p>
然后留下个一身轻松的少年人。</p>
单薄,但?是已经无所畏惧,更无负担和犹豫。</p>
朱晨嘴唇抿成直线,收回视线,眸光垂在指尖夹着的未点燃的香烟上。</p>
吐出一口气,他?浅淡的、快速的笑?了下,又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模样。</p>
怪不得他?一看到那画就如获至宝,那少年果然不止拥有才华,不仅仅是别人口中的天才而已。</p>
他?相信,那是一个能与他?情绪共鸣的人。</p>
他?想,或许那少年便是这世上,不需要?交流,就能理解他的人。</p>
他?也能理解那少年。</p>
从画中沉重的笔触,和幽闷的用色中,他?看到了。</p>
将烟塞回兜里,拍拍身边的秘书,他?嘱咐对方留下处理?后门的交接环节,便站起身离场了。</p>
门口等候的另一个更强壮的助手点头与他打招呼后,默默跟在朱晨身后,两人先后离开拍卖会场。</p>
会场中并不算很明亮的光,洒在朱晨离开会场的背影上,也洒在坐在会场中,咬着牙默默流泪的少年背上。</p>
……</p>
……</p>
主持人老道?的把持着节奏,两个拍品之间,用各种小环节给大家一个情绪的缓冲,才开始第二幅画的拍卖。</p>
半个小时后,张大业的国画《日出东山》,以211000元的价格由一位来自扬州的老?先生拍走。</p>
张大业正巧坐在老先生左前方,拍卖达成后,他?站起身笑?着与老先生握手,凑近与老先生讲了几句话,才转回身坐好。</p>
长年住在北京,又是副院长的儿子,张大业常见各种场面,也很擅长于在这种场合下与人相处。</p>
两幅画拍卖结束,中间休息间隙,华婕深吸一口气,拐出去上厕所。</p>
沈墨转头目送穿着黑色连身裙的少女背影,他?也站起身,却不是厕所方向,而是拐出拍卖行。</p>
华婕回来后,没看见沈墨,前后左右看看没找到才坐好。</p>
马上拍卖会要?开始了,莫名很需要?他?稳稳当当懒散的坐在身边,她的紧张情绪需要?他?这种四平八稳的气势帮忙缓解。</p>
沈墨走回来时,就看见小姑娘梗着脖子僵硬坐着。</p>
他?无奈笑?笑?,坐回去后递了一杯热牛奶给她:</p>
“喝吧,缓解紧张情绪。”</p>
华婕转头盯住眼前牛奶,大眼睛一抬,又对上他?微笑着的长眼睛,心都快化了。</p>
沈墨陛下这样待她,她配吗?嘤嘤。</p>
当年她给他?冲奶茶,现在他给他?买牛奶,这就是个母慈子孝的感人故事啊。</p>
华婕喝一口热牛奶,觉得自己好多了。</p>
这时主持人走上台,开始接下去的流程。</p>
三?天的拍卖会,最?后的三?幅画,亚军华婕的三?幅画。</p>
陈安通坐在拍卖行左侧座位,望着四周黑压压的许多人,觉得每个人都是他的竞争对手,都要跟他?抢画。</p>
压力忽然排山倒海而来,仿佛自己刚入社会,做第一个投资项目时一般。</p>
目光偶然落在头上长了两个‘犄角’的少女后脑勺上,那就是触动他的三?幅画的作者华婕。</p>
羡慕她,这时候不必像他一样如此紧张,这样的画,她想画多少就有多少。</p>
正望着那个犄角脑袋感慨万千,忽见华婕从包里抽出一张面纸,快速的擦了擦额头,又连做了两个深呼吸。</p>
“……”陈安通。</p>
原来她也紧张吗?</p>
……</p>
拍卖师介绍画作的话,华婕一句没听进去。</p>
她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到了一个‘超速紧张世界’,耳鸣,浑身肌肉紧绷。</p>
不能说她太过在意钱数吧,只是在这样的拍卖场合里,难免有?种诡异的未知感吊着,渴望超多的钱数,又不敢期望太高,怕失望。</p>
这样的患得患失让她没办法心安。</p>
身边忽然一只大手探过来,在椅侧,悄悄寻到她手,用力抓住,狠狠捏揉了下。</p>
华婕转头,对上沈墨坚定又淡然的眼神。</p>
这个少年好像总是这样,沉静从容,又无所畏惧。</p>
她终于从那种极度紧张的情绪中缓回来,又喝一口牛奶,耳边传来主持人的声音:</p>
“……拍品起拍价10w元,加价阶梯为1000元,请大家应价……”</p>
主持人的语调平平,腔调也绝不澎湃,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却仿佛有?波涛汹涌的暗潮隐在她话语之下。</p>
华婕咬住下唇,身体不自觉前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