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贫僧的猫。”</p>
说这话的时候澄觉站的笔直，语气里不不容置疑的肯定，更不见往日里的和善。</p>
“你！你说这猫是你的就是你的？”那人扯大里嗓门冲他喊道。</p>
“这是贫僧月前才救下的猫，一直养在屋内，它背后还有一刀月末两寸长的刀口，如今应还有刀痕在。贫僧养它喂它，它自然是贫僧的猫。”虽然对方拉高声量，但澄觉的语气却不见变化。</p>
对方大约也没想到澄觉会这般坚定的认下猫，心思一转，立刻又换了一步面孔，哭丧着脸道：“小师傅，我和我儿是打北边太难过来的，已经有一年多没尝过荤腥了，反正这猫你也不吃，你们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你就行行好，把猫给我吧，我儿子都快饿死了。”</p>
“阿弥陀佛。”澄觉的面上没有那人预料中的动容之色，“正是因慈善之心，贫僧才更不能将它交与施主，它的命也是命。”</p>
“一只猫能与活生生的人相提并论吗！？”那人怒斥。</p>
“众生平等。”说这话的时候澄觉又将目光转回到佛像的双目上。</p>
“你！”那人一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没天理了啊！你们这些假慈悲的臭和尚，宁可养猫都不肯救人啊！老天爷啊！”</p>
男人干嚎着，面上却只见刻薄不见泪眼，但他的话说的太难听，大殿里原本诵经的其他和尚也逐个停了下来。</p>
“施主不必这般着急，我观安寺里每日都会施粥，施主可以带着您的孩子来，我们必不会坐视不理。”澄觉并不理会男人的撒泼，冷静的说道，“不过我佛清净之地是吃不到荤腥之物的。”</p>
“师弟所言极是。”原本一直不出声的大师兄澄言也站了起来，“贫僧在前几日与施主有过几面之缘，施主这几次也是日日领了米粥的，虽说不能顶饱，但应当也不至于饿着。”</p>
这男人原本也是从外地一路逃难过来的，听说这边的寺庙里每天都会给人发吃的，才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原本一家人都快饿死了，好不容易在这里能吃上东西算捡回性命不至于饿死街头，但这寺里给的吃食也实在不多，接连吃了几天白粥，到底还是想再尝尝油盐。</p>
原本他是不知道澄觉的屋子里有猫的，还是他的小儿子说起晚上起夜路过那禅房，看见屋里的灯烛在窗户上打出猫狗的影子。今儿他特地往那屋子靠近，果然看见窗户边隐隐勾勒出一个虚影。</p>
本以为不过是一只寺庙里没人养的小野猫，哪想竟然是有人养的……</p>
有人养——</p>
男人眯起眼，手撑着膝盖重新站了起来，也不再扮成可怜的样子：“你说这猫是你养的，你用什么东西养它？猫不吃东西吗？你给它吃的那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p>
听他这般问，连躲在澄觉怀里的卷耳也抬起小脑袋盯着澄觉带着点青渣的下巴看。</p>
“那些都是贫僧日日去山上砍柴时找来的果子。”这个男人说的话太意有所指，虽然本不想解释太多，但澄觉思虑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我从未拿寺里的东西喂过我的猫。”</p>
“你说没拿就没拿！有吃的不给人吃，却拿来喂猫！你们就是这样行善的嘛！山上的果子难道不能给人吃吗？”男人自觉有理，嗓门重新扯高了起来，说的旁边一众师兄弟都不免皱起了眉。</p>
“师弟，这猫要不你就别养了吧，这施主说的无不道理，咱们寺里现在吃食也紧张，虽说你的猫吃不了太多，但到底也是花销啊。”说这话的是澄觉的二师兄。</p>
“我既收养了它，便要养它一辈子。”澄觉不为所动，他是绝对不可能丢下卷耳，如果他真的松了口，只怕天还没黑，卷耳就会入了着男人的口腹中。</p>
但他心思敏感，刚才二师兄的言外之意也很明了，他环视着大殿里其他的师兄弟，个个脸庞清瘦，穿在身上的僧衣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松垮垮的。</p>
尽管他的师兄弟没都没有开口，尽管那个男人的目的并不良善，但那人说的话，的确让澄觉心怀内疚。</p>
那人的指责，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p>
“从今日起，我会将自己那份吃食分出来给我的猫。”澄觉道。</p>
人都已经吃不饱了，再分给猫一部分，这怎么可行。</p>
“师弟，这样怕是不好。”澄言出言制止。</p>
“之前是我考虑欠妥，但我既然决议养下她，断没有弃它不顾的道理。”澄觉安抚似的揉了揉卷耳的脑袋，“我意已决，师兄不必再劝了。”</p>
“罢了，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澄言知道澄觉的性子，左右如今还没有是绝境，实在不行他之后再偷偷接济他便是了。</p>
澄觉都这样表态了，不管之后他做不做的到，先眼下的确没有人再能挑出理儿来，那个男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的道理。</p>
此番过后，大难逃生的卷耳也算是过了明路。观安寺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和尚养了一只小黑猫。不过澄觉已经不让她单独在寺庙里晃荡。</p>
他本想向往常一样留它自己在禅屋里，可架不住粘人又好动的卷耳不肯。早晨澄觉要出门，卷耳就用爪子勾着他僧衣的下摆不让他走。</p>
一人一猫隔着门槛儿站在门口对峙着，卷耳知道澄觉心软，使劲儿掐着嗓子“喵喵”的叫，盯着一张自认无辜的黑漆漆的小脸，用水盈盈的圆眼盯着澄觉。</p>
澄觉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一手扯的衣摆，一手小心翼翼将勾住的爪子给弄出来，然后点着她湿漉漉的鼻尖。</p>
“我可以带你出去，带你要答应我，在外不可随意叫唤，若是影响了师兄师弟做功课，以后你就只能一直留在屋子里了。”</p>
澄觉不愿它出去，还是怕在外面自己没有功夫时时看着它，它傻头傻脑的，万一迷路了，又或者是被歹人抓走便不好了。</p>
“喵喵~~”卷耳高兴了，挥着小爪把澄觉的手给拨下来，伸出小舌头舔着他的指尖。</p>
它就知道澄觉会答应，澄觉真是太好了。</p>
于是之后，观安寺的人常常会看到一只黑色漂亮的小猫总是窝在一个俊秀的和尚的肩头。和尚要是盘腿坐在蒲团上念经，它便也老老实实的窝在他的腿上睡觉，从不乱叫、从不捣乱，乖顺的紧。</p>
而到了午膳的点，澄觉领了白粥和馒头，便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将馒头掰碎，然后放进米汤里软和，再喂给这小猫吃。</p>
“吃吧，你吃完了我在吃。”澄觉见卷耳不张口，温柔的哄着它。</p>
卷耳用小爪轻轻的推动的面前的碗，表示拒绝。</p>
“你一只小猫能吃多少？而且我一会儿还有一顿呢。”澄觉知道卷耳聪明，人说的话它基本都能懂，“你若是不吃，旁人只以为我又在外面找其他吃食给你呢。”</p>
听到澄觉这般说辞，卷耳似懂非懂的歪了歪脑袋，倒是再没拒绝他重新推过来的碗，低头吃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