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又多看了几眼,可除了昏暗的路灯,便没什么动静了。< 现在接近十二点,虫鸣声都没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人,可能是路灯被拉长的影子吧。< 许然回到家,在屋里站了一会,才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打开那扇门,走进那个充满秘密的房间,把手里小小的钥匙塞进了小盒子里。< 又把小盒子装进大盒子,外面上了把锁。< 层层叠叠像套娃一样锁了好几层,才算安心。< 直到收拾完一切瘫回床上,他才来得及细品,今天这份礼物,究竟有多珍贵。< 准备的那个人,又该是多用心。< 许然在床上滚了一圈,一下一下揪着床头的垂耳兔玩偶,长长的耳朵被他捏在手里卷了一圈又一圈,根本没眼看了。<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所见到的顾南裴,跟旁人口中的,电视上的,偶尔话题说起的印象都全然不同。< 一个是高冷不苟言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影帝男神。< 而他能想起来的,却都是那人低声劝慰他的样子,在他出事时毫不犹豫支持他的样子,甚至在这种特殊时刻毫不嫌麻烦,为他精心准备惊喜的样子。< 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过如此了,甚至很多时候连家人都未必能做到这个程度。< 所以……< 男神究竟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怎么想他的呢?< 是把他当成了难得可以放心交往的朋友,还是可以提携的后辈,亦或是……< 他所憧憬的那样呢?< 他是不是能有,一点点期待,男神对他,也是有点那重意思在里面呢?< 越想越睡不着,越想越脸红,许然唰的一下把被子猛然拉高盖住鼻子,直到被闷得受不住,才把自己解放出来,心跳快得厉害。< 自己已经签了星娱,以后在公司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然可能会有点尴尬,但是拍完这部戏之后……< 就去跟男神表明心意吧?< 假期其实没有多长,肯定要尽快投入新的工作,到时候就不会有这么频繁的见面机会了。< 他还是想试一下。< 也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无望感情的一个交代吧。< 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只不过会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继续努力追赶他罢了。< 下定了决定,连带着那颗一整日都漂泊不定的心也稳定下来,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也许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又经历了这么一遭,许然难得地做了梦。< 但却不是什么好梦。< 梦里反复回放着出事的那一天,他是怎样被哥哥套上精致华丽的西装,塞进那辆有些骚包的兰博基尼里。< 因为从小离家的关系,许然跟老宅的那些所谓亲戚并不亲近,更别提每次去了,他们总会拉着自己说一些不利于许奕泽的话。< 大的已经叛逆了,小的总还想抢救一下。< 可许然却半点不想听,吵闹不休,跟那群老头子的关系也闹得很僵。< 所以他是一点都不想去老宅过什么成.人仪式的。< 但平时几乎对他百依百顺的哥哥,唯独在这件事上,强硬得很,半分不容商量。< 他说,“我是叛逆又混蛋,公认的。但是你,还需要许家的庇佑和支持,我没办法确保能真的护好你,这件事没得商量。”< 反抗无果,只能妥协。< 然后在一处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径直冲了过来,瞬间将他们的车撞翻。< 满地的碎玻璃,浑身剧烈的疼痛,嘈杂哄闹的人群声,嗡嗡直响的头。< 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演。< 许然眼睁睁看着他们坐的那辆车被一次次掀翻,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度的恐慌和不安中。< 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像是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尽的噩梦循环。< 顾南裴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冲上床,拼命叫着,甚至用爪子在他身上刨着,试图把人弄醒,眼见都无效,直接冲进了卫生间,用一只小盆接了一些冷水。< 许然脑海里的声音渐渐清晰,里面的每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甚至连那天他身上穿的衣服,纽扣的朝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仪式虽然是临时备的,但是叔公们都在,这是大日子,由不得半分马虎。”< “我替你应下了仪式,有什么脾气回来之后再跟我发,今天不准任性。”< “老头子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在老宅等你,别学你哥我犯浑,许家以后是你的,十八岁了,该长大了……”< 一句句话萦绕在他脑中,就像魔咒一样不停念叨着。< 生日,仪式,老宅,临时……< 这几个关键词被他记得死死的,可他似乎在什么地方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许然愣住了,脑中轰隆一下,可怕的噩梦循环终于被打破,周遭的一切就像是镜像一样,片片碎裂开来,陷入一片黑暗中。< 他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隐隐约约又听到了那几个词。< 整个人变得越发焦躁起来,究竟是在哪听过?< 究竟还有谁说过?< 突然,许然顿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哥哥,可是被你害成这样的,差点死了,现在还没醒!”< “你说说看,当年出事的为什么不是你?普普通通一个生日还非得回老宅,纯属作的,好死不死走的那条路……”< “不过也好,起码保住了一条命,下次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幸运了……”< “啊!”许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正好金毛用头顶着门,叼着一盆水进来,本来准备往他身上洒的,看到这一幕,瞬间放下水盆,冲了过来。< 许然喘的厉害,眼神还有些发飘,剧烈震动的瞳孔昭示了他现在的不安和恐惧。< 方才的一幕幕重新回到脑海,似乎隐隐约约连成一条线。< 但是那背后所隐喻的东西,却是他暂时不敢细究的。< 许然抖着手,摸到自己手机,打开一看,一点半了。< 可他根本顾不得什么,甚至抛弃了一直以来的修养,在这么晚给别人打电话。< “喂,大东,”电话接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初时还有些茫然,很快就清醒过来。< 这人原名赵东,是许奕泽的手下,之前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后来许奕泽昏迷,公司无人管理,自然就被许国梁收了回去,连带着他一起。< 但是他曾经受过许奕泽极大的恩惠,所以本质上是帮他看着公司的,并没有真正被并入许国梁的势力范围。< 而且这人极有能力。<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五年前撞我们车的那个司机,现在怎么样了?以及他之前的全部资料。”许然认真道。< 哪怕有任何一丝微小的可能,他都不会放弃潜在的任何危险。< “哥哥刚醒,这件事先不用告诉他。”许然又叮嘱了一句,确认那边明白了,才挂了电话。< 出了一身的汗,现在感觉背后凉透了。< 许然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就这样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直到手边触上一片毛茸茸的热意。< 他低头一看,小南正用它的脑袋蹭着自己的掌心,暖暖的,软软的。< “我好像发现了一点事情……”许然侧了侧身让金毛上了床,抱着他的脖子把头埋了进去。< 金毛偏高的体温终于驱散了一点寒意,许然懒懒散散地靠着,不想动也不想去换衣服。< “可是现在我还不确定,谁都不能说,但如果是真的……”许然眯了眯眼,眼神再没有半分柔和,甚至带了杀意,“那这件事,没完!”< 顾南裴听到了方才那个电话的全部内容,猜到应该是跟几年前的车祸有关,心情也沉重了几分。< 如果那不是一场意外……< 他也明白其中的关窍,所以才越发担心这小孩会钻牛角尖。< 顾南裴扭了扭头,在许然的脖颈处蹭了蹭,蹭的他直发痒。< “别闹,小南,好痒……”许然笑着松开他,揉了一把脑袋,又凑过去蹭了蹭它的鼻头,“没事了,吓坏你了吧?”< 他醒不过来的时候,确实隐隐约约听到了凄厉的狗叫声,想来是自己的异样吓到它了。< 顾南裴放下心来,扭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眼见许然痒得直缩,逗人逗得越发起劲,然后下一秒天旋地转,就发现自己已经穿回去了。< 睁眼是熟悉的卧室,漆黑的,寂静无声。< 顾南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生转变的契机是……<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今晚的所有异常。< 许然噩梦,半夜惊醒,还有他刚刚过度的亲昵……< 顾南裴心思转得飞快,脑中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但眼下,显然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他抓起手机,给许然打了一个电话。< 许然刚起身换掉自己那身湿透的睡衣,就听到铃声,还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了,谁还会给他打电话呢?< “喂,许然,睡了吗?”那边传来顾南裴低沉磁性的声音,许然瞬间精神了。< “没有没有,你说,怎么了吗?”许然握着话筒,有些紧张。< “没什么,”顾南裴似乎笑了一声,“就是刚刚做了个梦。”< 许然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吊到了嗓子眼。< “梦到咱们刚认识时候的事,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顾南裴继续道,“所以……晚安,做个好梦。”< 晚安,希望你再不受噩梦侵袭。< 许然愣愣道了声晚安,坐在床边发呆。<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真的要怀疑自己跟男神有某种特殊的心电感应了。< 每次在自己最难过,急需安慰的时候,似乎顾南裴总能察觉到。< 哪怕是一句简单的晚安问候,都能给予他无穷的力量。< 所以说到底,今天还是个好日子呢。< 许奕泽醒来的消息,早就已经上了电视。< 不光是他许氏继承人的身份,单是植物人五年突然醒来,都可以称得上是个医学奇迹了,各大媒体争相想要采访,都被拒了。< 而复健工作也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好好的怎么非要我打压秦家?现在我们还是有不少合作的,再说了,你这让你妈怎么自处?”许国梁坐在一旁,看着许奕泽艰难地用着牵引器锻炼手部力量,满头满身的大汗。< “秦瑶那女人对小然做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自己儿子都要被欺负死了,你还打算看热闹?”许奕泽放下牵引绳,用自己依旧瘦的可怜的胳膊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 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看得许国梁心惊肉跳。< “我知道,那女人确实过于恶毒了些,小小年纪的。”许国梁也沉了一张脸,“只是确实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倒是她自己被害的不轻,要是我们再发难,恐怕太咄咄逼人了些,那姓秦的也不是好对付的。”< “我管他!”许奕泽冷哼一声,“真要论实力,姓秦的差我们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因为没伤到就能不追究吗?你可以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既然我醒了,知道了,那这事就别想善了。”< 他偏头,看着许国梁,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要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还用找你?小然小的时候我就说过,不可能让任何人欺负了他去,要么你按我说的,去给秦家一个教训,要么,我就放弃复健。反正好不好醒不醒,都保护不了什么,没意思。”< 说着,真的把东西一甩,倒回床上,颇有些无赖。< 许国梁指着他,手都在抖,却又骂不出口,憋的脸颊通红。< 他这两个儿子一定是生来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