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并不如何!< 虽说这世道民风开放,江湖儿女也不拘小节,但众人着实未曾见过,孤身一人深陷包围,且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年轻貌美女子,能这般轻描淡写说出那种话。< 偏偏她脸上肃杀,带着不耐情绪。见众人被自己这一句话噎住,太允夙抬手扬鞭。< 林中阴暗不明,青光一闪,鞭梢已疾驰而去。空气撕裂,尖锐呼啸,凌厉劲风扑面而来,首当其冲的薛定马面色煞白,周围护卫救护不及,眼看阉人世界将再添新丁。< “噗通。”< 肥胖身躯一屁/股坐地上,本该片去那处二两肉的鞭子,狠狠绞去他额头一块皮,顺带薅走一撮头发。< 鲜血糊了眼,薛定马喉间咯咯作响,已然失了声,只胯间一股尿味弥漫开来。< 太允夙:“……”< “真人饶命,真人饶命啊。”二十余人面色惨白,跪在那姓薛的身前隔开二人,求饶声一片。< 他们向来欺软怕硬惯了,眼力见练了个十成十,之前慌乱未注意这女人什么路数,此时太允夙仅出这一招,他们便知自己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能抗住对方一击。< 欺软怕硬,小人行径。< 太允夙轻嗤一声,待要继续收拾这群人/渣,怀里少年却突然呛出一口血。< 她一惊,长鞭幻化为青色腰带,端端正正束上那盈盈一握处。右手抵上少年心口,心跳微弱,气息衰竭,伤势严重了!< 不能再耽搁,太允夙敛了眼中杀意,虚空一抓,一柄湛蓝长剑幻化出来,她揽着少年径直跃上剑身,破林冲天而起。< 星城距离七星门不过三十余里,御剑一刻钟时辰,夜幕里七处光亮璀璨炫目,便直直跃入人眼中。平原拔地而起一座巨峰,又于山腰处齐腰而断。这断面上呈北斗七星状,亮着七处光束,暗合星辰方位。< 这副景象在她刚穿进这本书,初次见时震撼失神,现在已瞧了一百多年,早就做到视若无睹了。< 太允夙降低高度,向着勺柄最末--瑶光峰而去。< 瑶光峰峰顶是处小广场,一人立在木犀树下等候,月色撩人,柔和的光晕铺在他身上,像是已站在此地千万年。那人背着手遥遥望向太允夙,周身温润内敛,无端令人心安。< “师兄!”太允夙惊喜唤了一声,面上柔和几分。< 她御剑落在那男子身前:“师兄,等多久了?”< “夜观星象,算到你今夜回来,时辰还早,来看你一眼。”男子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润,细细看了太允夙几眼。分寸把握极好,眼中不含半分旖旎,他随即道:“出门半月辛苦了,可否受伤?”< 又是夜观星象,自己几时回来都能算到?太允夙无力吐槽这个师兄的一大癖好:天象算卦。< “师兄你是掌门,事物繁多,要看我明日也是可以的。”太允夙之前冷肃的眉眼越发柔和。< “我没受伤,倒是这个孩子不太好,师兄既然来了,搭把手。”她脚步不停,领着七星门掌门--天璇真人叶允圳,疾步走进一处温泉池子里。< 池边几盏长明灯悠悠燃着,热气氤氲。此处有温泉之温,却无硫磺刺鼻味。一侧摆着一排玉盘,胰子、香精、玉梳、方巾之物,分门别类摆放整齐。这些物件干净完好,主人不在半月之久,一丝灰迹都未落上去。< 自从瑶光峰归了太允夙后,这处温泉是叶允圳首次进来,他目光四处打量几眼,便抄着手等候师妹使唤自己。< 太允夙将少年放在地上,少年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后仰的脖颈露出大片伤痕。< 叶允圳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太允夙的动作上:“这又是师妹捡回来的?怎么这次伤的这般重?”< 太允夙一手扯掉少年仅有的一件麻衣,将那具满身污垢都掩不住伤势的身子放入池内,她未抬头道:“是个家奴,差点被虐杀。师兄,这孩子伤势太重,你且帮我扶着点他身子,我找颗药。”< 普天之下敢对七星门掌门真人,说一句“你且帮我扶着点他身子”的,除太允夙再无二人。偏偏叶允圳也不生气,顺从蹲身,托着那孩子后颈,以防脑袋掉进池子给淹死喽。< 他叹气:“师妹,这好歹是个少年人,你……”< 你脱人衣服,要不要这么粗暴直接?要不要这么坦诚相对?< 知道自家师兄什么意思,太允夙不吭声。< 就这十一二十岁的小身子,也需忌讳男女之嫌?更何况全身污垢漆黑,除了刺鼻的酸臭味,还能瞧见什么?< 她腾出手,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枚药,捏着少年下颌塞进去。真气凝聚在掌心,抵上少年心口。药是好药,入口即化,再有真气相辅,破损的内脏修复快些。< 真气需得游走对方经脉,才能催动药性,太允夙微微挑眉:“嗯?”< “怎么?”叶允圳目光如水,细细看着这个一手养大的小师妹救人。< 太允夙仰头看他,眼中些微奇异:“师兄,这孩子比常人多出两条经脉。”< 哪是多出两条,准确来说是多了四条。人体共十二经脉,左右对称,实际是二十四经脉,现在这少年竟有二十八条。< 叶允圳神情严厉起来,他缓缓松开手:“妖兽?”< “不像,哪个能化形的大妖会沦为家奴,被人这般折辱?”太允夙眼疾手快,捞住少年脑袋。叶允圳这一松手,温泉水差点淹没少年脸庞。< 她真气细细感知一番,仰头道:“师兄,他体内没有丝毫妖气。”< “你且等候,待我取了‘明鉴’,一照便知。”叶允圳不敢大意,甩袖离去,玄青色衣角翻飞。< 太允夙目视他走出去,微微抿唇沉思。这世道人与妖势不两立,若有那幻成人形的大妖一经被发现,正道也好魔教也罢,定会群起而攻之,非灭杀掉不可。< 若这化形妖兽在某一宗门发现,那……< 此事事关重大,宗门宝物“明鉴”是上古铜镜,可照万物本体。即便化形妖兽实力再强,也逃不过“明鉴”一照。< 太允夙低头,稳妥起见,师兄的举动她全力赞同。虽她对妖兽并无那么多偏见仇恨,但若会连累宗门,这少年不留也罢。< 取过皂角细细涂抹在少年身上,太允夙索性不多想,先将这人收拾出来再说。现在这股味实在太冲了,这里温泉水是活水,也不怕留下味道。< 污垢洗掉,少年人白到过分的肌肤显露出来,身子消瘦惨白,衬的那些新伤旧伤越发刺眼。< 索性丹药功效强大,外伤不再流血。< 再瞧这少年双眼紧闭,睫毛如同蒲扇般投下两片阴影,鼻若悬胆,嘴唇较薄,脸庞轮廓分明大气,年纪虽小,已然能看出是个俊俏的小子。< 太允夙清洗过程中发现这少年肩膀一枚奴隶烙印,四四方方的边框内是个奴字。蝴蝶骨一块红色胎记,除此之外全身覆满伤痕,新旧不一。< 此时包括脚趾在内都已清洗干净,唯独那处还脏着。< 太允夙动作不停,不过是个孩子的身子罢了,她伸手继续,赶在师兄回来之前速战速决好了,免得那个老古董训诫自己。< 但往往这世上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师妹,你......在做什么?”叶允圳声音飘忽,悠悠从温泉池旁传来。< 太允夙豁然回头,手上动作僵住,周身清冽之气却依旧,木着脸:“师兄,我......”< 气氛尴尬,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池中少年突然醒来,他眼睫轻颤,下一瞬睁开双眼。< “哗~”水花四溅,少年弹身而出,几个起跃间犹如脱笼的小豹子,下一刻已落在池子另一侧。手脚着地,十指紧扣地面,躬着身子,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龇牙咧嘴威吓他们。< 太允夙猝不防及被浇了一身水迹,尴尬气氛倒是没了。她一边蹲着细细洗手,一边对叶允圳道:“师兄来的正好,这少年是妖兽么?”< 叶允圳收敛情绪,竖起手里一方巴掌大小的铜镜,直直照向那少年。< 长明灯烛光昏黄,被铜镜折射一番,亮堂堂照在少年脸上。光束刺眼,少年微眯起狭长的眸子,既不肯闭眼,也不愿移开目光,眼中凶狠警惕,死死盯着叶允圳动作。< 几息过去,“明鉴”内还是少年的身影,清晰可辨,确实是人没错。< 叶允圳收了铜镜,取出一方手帕递过去:“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体经脉十二条,一直以为只有妖兽才经脉数量不等,今日倒是长了见识。”< 太允夙起身,接过手帕擦拭脸上水珠,惹得那少年又狠狠盯住她。< “是人便好办了,你叫什么名字?”太允夙心下一宽,三两下擦干净水珠,手帕脏了,她捏在手里,转头问那少年。< 之前林中见识过这少年本事,心性很是难得,她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这世道严苛,私逃的家奴断无活路,盘问清楚这少年底细,留他于宗门做个洒扫童子。若他真有本事,日后混个外门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嘶~”少年并不领情,冲她呲牙威吓,身子后压,一副随时会扑杀上来的姿势。< 既然不是妖兽,叶允圳神情放松,好奇打量少年:“戒备心不错,恢复能力够快,师妹,你要收他为徒?”< “师兄为何这么问?”太允夙一怔,她只是因碰着了,顺手救人罢了。< “这少年经脉与常人不同,这不正是你收徒标准么?”叶允圳反而不解,缓缓陈述:“你的三个弟子,老大经脉过细,真气运转不通,不宜修真。老/二经脉过粗,真气流失比吸纳更快,不宜修真。老三督脉有损,双耳失聪,不宜修真。”< 他顿了顿,看着太允夙难看起来的脸色,补上最后一句话:“这少年经脉过多,真气无法形成一个周天,不宜修真。”< 这句话一落,太允夙脸色再黑一个度。< 她现在有三个徒弟,情况确实与叶允圳所说一致,为此,那些个长老背地里都叫她破烂大王。< 破你妹的王!< 即便现在她那三个弟子个个成为人中翘楚,实力碾压同门,她这个称呼却去不了了。< “我收徒讲究缘分,这少年与我八字不合,不收。”太允夙板着脸撵人:“师兄,夜深了,我送你出去。”< 叶允圳失笑,清瘦白净的脸上满满宠溺。< “好罢,师兄不说了。送我不必,这少年瞧着不好相处,你先安置他吧。”< 太允夙虽面色不好看,却从乾坤袋内取出一个酱骨头,几张饼,另一件披风,一同放在架子上:“无妨,我打开瑶光峰阵法,让他跑不出去便是,等他适应一夜,明日再说。”< 此处有一矮榻,今夜先这样吧。< 明日老大回来,到时让他们去沟通好了,这少年防备心太重,不宜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