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此打法,与皇上高挑偏瘦削的身形极为相配,出手移足间如行云流水,不滞于物。穆齐则根本是如被皇上手中的细丝牵引似的,怎么也挣不出困围之圈。
直到耗足了时间,将穆齐的所有反抗之念磨得消失殆尽,皇上才不再手下留情,干净利落结束了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比试。穆齐粗喘着气垂下头,满脸的不甘与挫败之情。皇上走至他面前,温文问道:“齐弟可是不服?还是不甘?”
穆齐负气回答:“臣弟不敢不服,只是自觉技不如人,平日里尽说什么以武报国,简直自不量力,才致如今贻笑大方。”
“这说的是什么话!”皇上突然断喝道,令穆齐和何振镛等人震得不解以望。“征战沙场,安邦定国,凭仗的是什么?齐弟以为些许拳脚功夫便可以成就武将之名?两军对垒,少则千人,多则百万,单独一人纵有再高武艺,又能起得了多少作用?能杀多少敌军?如果要成为皇叔那样的一世将军,就要有大智大勇大谋,统千军万马于掌上而不乱,怎可斤斤计较于小处,反把自己眼界变得狭隘了?”
“皇兄…”“齐弟,朕相信‘将门无虎子’,你今后定会有一番作为,应当乘着年轻之时多多积累经验,吸收各方学识,况且以皇叔之才,足以令你受益匪浅。”
“皇兄说的是!是臣弟以前想得太过浅薄了,以后臣弟一定多向老将们学习,练就真正的将帅之能。”一场对话后,穆齐已打起了精神,重新树立起了对自己理想的信心,看着皇上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而以手搭着他肩膀的皇上,看起来是那么威严天成,让人早已忽视了他原本与天子身份似难相符的容貌。
我慢慢退后,直到腿碰触上了木椅边缘。脸上虽挂着笑容,心底却是一片空透倦意。皇上,皇上,我已为您做足了这场戏,此时宣献王已对您既敬且服,您,可还乘心否?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南临长江,北接淮水,中有大运河贯通南北,居于如此重要的位置,掌漕盐咽喉,难怪千古名邑扬州历来有“雄富冠天下”
之称。而其风景之秀美,亭台楼阁建筑技艺之高超,也吸引了无数文人雅士游玩定居,使得自古来便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说法。如今天子南巡到此,自然要停留暂驻些许时日,才不枉江南一行。只不过,若有人以为单只是地方百官的迎接相陪,例行巡视便能满足当今这位天子的话,那可真就是想错了。
“岚儿对瘦西湖之景似乎不很欣赏?”身边之人的问话虽然亲切,但却令我不由得冒出一股欲抖的寒意。暗暗深吸口气再呼出,压下欲吼的冲动“…少爷,叫我叶岚就好。”
微偏头,那身着姜黄色蝙蝠提花缎子长袍,足蹬尖头刺花锦靴,腰系莲花卧鱼玉佩和平金绣“福寿双全”香袋,手执十骨夹纱扇的“少爷”此时正冲我笑得温和无比。
唉,罢了,他若是想叫,天下间又有谁能阻得了。虽然很想提醒他,如果这副装扮便是所谓“微服”那么只会引来贼子无数,不过想必他也不会因此而愿意换成布衣,好在尚有侍卫随行,担心也是无益。
索性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五亭桥,前方荷池在这个时节自然是冷清的,只能空想着到了夏日里粉荷遍布的怡人景况,定是美不胜收。步上春柳长堤,当下正是扬春三月,桃花开得缤纷艳丽,夹着柳丝轻摆,倒也别是一番诱人。
“腰肢瘦损偏宜舞,回也无风,旋也从容,雏燕低昂弱柳中。浅饰更觉湖光好,树又烟笼,水又迷蒙,斜照轻抹一片红。古人诚不我欺。”扶栏而望,皇上出神吟道。
“少爷果然博览众家。”回头看了眼立在略后处的何振镛,这人才是本事,话讲得知时知景,又点到即止,难怪皇上喜欢。
“如今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家里,你啊,就把那些子奉承的话省省,放松些精神吧。”说虽这样说,皇上脸上仍难掩一抹悦色,无论怎样英明神武的帝王,恰到好处的奉迎也是永不失效的,自古便是。步上五亭桥时,我只顾看远处风光,一时没有留神脚下,险些踏空跌出身去。
微惊之下,已听得后面张善和小梁子的轻呼声,可惜他们离我终是有些距离,此时再伸手已是不及。有人的手却是来得及的。被他揽住腰间时,脑中尚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然后身体便已被撑住,他的脸正正对着,近在咫尺。
一时间愣愣看着,却不明白为何他的眼中隐有忧色。待回过神来,我立时轻一挣身,面上不自觉有些微热。他马上放松了劲道,让我可以自己站稳,却不撤手,仍搭在我的腰间。
“怎么这么不小心,看来必须注意着,不然你要是真跌倒了,岂不会摔伤这张好面容。”说着,他抓了我的手塞到他臂弯内,接着架起自己的胳臂,使我们之间成了互挽的姿势。
然后就这样子带着我向前继续走去。我被强拉着走了几步,感觉实在太过尴尬,想从他那里收回手,却是怎么也挣不开,又顾及他的身份,也不敢太强用力,只好任他而为。
转头以余光看向身后的何振镛张善额布等人,他们则是神情自若,信步跟随,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只有小梁子一人表情怪异,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方,面上潮红淡起。我心中暗叹,这孩子何时能练成像张善那般触变不惊,脸皮深厚,才算是真正修为到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