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俊脸色发青,怨恨地看着我。我什么没说,抬头看看钟表,问阿俊:“你饿不饿?想不想吃小龙虾?你出去的时候我刚买的。”
小龙虾是阿俊喜欢的、不引起过敏的食物。阿俊依然看着我,突然微微一笑,是哭笑不得那种笑。我一边准备饭,一边对阿俊说:“咱不炒麻辣的,你看你脸上又起一个豆。”没听见阿俊说话,我回头看他,阿俊正冲我笑。“笑什么?”我问。
“乖乖做你的饭!”“你帮忙啊。”“今天我什么都不管,你做好了把壳剥了喂到我嘴里。”阿俊又发嗲耍无赖。“听话,去给老公点根烟。”
我发出命令。吃过饭,阿俊又忙他那破论文,他说无论如何在五月份之前要答辩。我说在家里待着太无聊了,想去天堂鸟找水水。阿俊看我一眼,挺无奈的样子:“早点回来。”他无精打采地说。
钱刚也在天堂鸟,我看他情绪很好,问他是不是最近有好事,他笑着说他老婆和他妈打得一塌糊涂,就这么件好事。“你向着谁?”我问。“当着我妈向着我妈,当着老婆向着老婆呀。”
“要是都在场呢?”“我向着天堂鸟。”钱刚笑了。钱刚问起阿俊,我说:烦就一个字。“我就不明白,什么事情都是他做的,可道理还全在他那,责任都是我的,好象是我让他为难。他自己累,我也跟着累,其实是我哄他,他还说是他哄我。”我接着对钱刚抱怨。
“你要是真爱他就让他结婚吧。”钱刚说这话的语气一本正经。“我又没有阻止他结婚,我鼓励他结婚他不高兴,我不愿意他结婚他还不高兴!”
“我给你们出个注意,让他出国前结婚,等出国回来一离婚,多好,什么都不耽误。”“谁知道呢,总之和他在一起没意思。”“我说句心里话,这个人真的不错,至少专一。”
“哼…”我觉得好笑:“他那模样,不专一还能怎么着。”钱刚撇嘴,对我不满的劲头很大,说:“花心的人里有的是丑八怪,花心是不论有没有资本地。
再说就冲人家有知识又有钱,一定有人往上贴…”“想占他的便宜?门也没有啊,一星期就被他甩了,还一分钱得不到。”钱刚笑了,换个话题,开始八卦晓东及圈子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人的嗅觉虽然没有动物的那么灵,可对气味还是有某种敏感的。我原来的家一直有股子怪味,霉气混合是大蒜韭菜的臭味,再加上我妈用的擦脸油的香气。我每次从饭店回来,还没走进屋,那熟悉的味道就开始条件反射地传送到我大脑中。
如今这个家里充满了石灰、油漆、木板和我说不清楚的陌生味道。我一回到家,我妈就告诉我她和许老师已经给旅行社交了定金,他们准备到武夷山旅游,年三十中午走,初六回来。“为什么找这么个时间?”我问。
“老许说这个时间价格好,再有他女儿春节不会过来,上次我问你,你也说不一定回来,我和他过年冷冷清清的,还不如出去玩。”
“我的意思是指上班,三十晚上我肯定回来啊。”“算了吧…你现在就跟成家差不多了…”我不说话了。“…他家不是在惠城嘛,你三十晚上去他们家?”我妈又问。“他们家不知道我…”
“他没和他家里说啊?”我妈好象很吃惊,而且相当不满。“这种事怎么能说呢…”我嫌我妈多事。“你不是和我说了嘛,他为什么不能说?”“您就别管了,这和男女那种关系又不一样…”我心想如果不是条子帮忙,我也不会告诉我妈。
“哎…”我妈长叹口气。我知道下面的话不会好听,果然她接着说:“长不了,跟家瞒着的都长不了。你还是想想正经事儿吧,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结婚,不能总这样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吧。
不少男人一辈子没正经的在外面鬼混,可都有个正经家…哎,你怎么就学了这个恶习呢,二十大几要奔三十的人了,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自我妈知道这事情的一年之后,她说出了真心话。我虽然不爱听,但认为我妈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离过节还两个多星期呢,商店里、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我星期三晚上去天堂鸟,才知水水老婆住院呢。水水说冰冰不过是重感冒,发烧总不退,在医院里吊盐水比较踏实。
我问水水他小情人呢,水水说最近忙着跑医院,顾不上她,他还说那女孩可有味道了,说她叫床叫得那个好听,水水最不喜欢闷不出声的。没说几句,水水去安排些事情,然后跟老板打了招呼,他要去医院了看看,怕雇来的小丫头不上心护理。
星期六,我接到水水电话,他说冰冰昏迷,今天早上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我问他在哪里,他回答光明医院内科加护病房,水水说话的语气还算镇定。阿俊不打印他那些花花绿绿地曲线图了,要开车和我一起去光明医院。
我和阿俊在楼道里看见水水,他低头坐在椅子上,好象发呆。见我们来了,也不说话,往边上坐坐,好象为我和阿俊让出地方。“不是重感冒嘛?感冒还能病危啊?”我问水水,也替他着急。“前天怀疑是肺炎,现在又说是心肌炎…”
“这是误诊吧?所以把病情耽误了。”阿俊问。水水摇头,说:“前天一个医生说过根本听不到什么罗音,不是肺炎,另一个又说透视照出来有阴影…”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水水,阿俊说了些宽慰的话,又问目前的状况。
“…我听别人说…上了呼吸机就没有下来的…”水水突然低沉急促、颤颤微微地说了这么一句。水水吸了一下鼻子,做了个极度深呼吸,立刻将头埋在手中,我听到水水哽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