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索拉河到了。”车窗外兵士的叫声惊醒了正靠在椅背上昏睡的凯伊,他抬起沉重的眼帘,眼前昏暗的光线告诉他现在已是晚上了。
直了直快要散架的身体,凯伊沉声吩咐道:“传令全军,在背靠树林的河岸扎营。”“是!”窗外的传令兵一边利落地答道,一边用脚尖踢着马腹催马奔向前队。
闻听着远去的马蹄声,凯伊掀起了垂下的窗帘,窗外稀疏的星光悄然洒落进车厢内,映照着凯伊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
“索拉河…过了这条河,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朗贝了。现在我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吧?”凝望着远处黑暗中微微泛着波光的地方,凯伊喃喃自语道。四天前,也就是鹰团出发的同一天,布列塔尼亚叛军也离开坎恩挥师西进,目标正是弗朗西斯所担忧的朗贝。
这一连四天的行军出乎意料地顺利,沿途的小股王国守备军不是望风而逃,就是龟缩于城内不敢应战,更有不少是象坎恩守军一样主动归顺。
而后面,追赶自己的东、南两路王国军似是因顾虑重重而始终不敢贴近,当叛军进入卢代后,他们更是裹足不前。
前方没有敌人,后面没有追兵,一路上不断有投降的守备军和热情高涨的民众加入,面对这让全军都振奋不已的局面,身为统帅的凯伊心中却只有深深的不安。
他担心的事主要有三件:一是新兵的战斗力。迅速增长的兵力固然可喜,但新兵中有一半是没经过任何训练、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普通民众,他们至少需要十次以上的大小战斗的磨练才能逐渐成长为合格的士兵。
可眼下既没有这么多的机会也没时间让他们去演练,因为他们遇上的第一场战斗很可能就是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把连如何排队列都不清楚的他们投入战场无疑是送死,而他们的惊慌失措更是会祸及到全军。
二是王国追击部队的动向。凯伊认为一直跟在后面的东、南两路军并非是真正的追击部队,他们只不过是弗朗西斯用来牵制自己、迷惑自己的假象。
那么弗朗西斯派来的追击主力究竟在哪里呢?按理,他们也该离自己很近了,可为什么自己派出去的斥侯始终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这个疑虑一直萦绕在凯伊的心头。
最后,也是最让凯伊忧心的是,布列塔尼亚军中因两次空前的胜利和最近过于顺利的行军而滋生出的骄气。
现在不光参加过两次慢河大战的老兵个个骄傲得鼻孔朝天,就连新兵也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王国军是纸老虎,一捅就破”对凯伊对他们说的“骄气对于军队而言是毒药,对这支力量还不够强大的军队更是致命的毒药”的话没有几个人真正听得进去。然而,尽管以上这三件事每一件都关系到布列塔尼亚军的未来和存亡,可是除了包括罗伊德在内的少数军官能理解凯伊的忧虑外,其他的人均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普遍沉浸在“自己跺一跺脚,巴黎的朗格维尔公爵就要跪地求饶”的空前大妄想中。
“哼!如果让朗格维尔公爵知道了这些人的想法,他当然会趴在地上。不过不是因为吓得,而是因为笑得不行才趴下的!”凯伊曾不无苦涩地对罗伊德这样说道。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老师曾说过的话“太过顺利的事情背后总隐藏着巨大的变数。”
变数…想必就在朗贝吧…仰着头凝望夜空的凯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按了按刺痛不止的胸膛,那里严重的内伤在这四天的奔波中又有了加重的倾向。
凯伊知道,如果不是罗伊德找来的马车代步,自己这几近半死的身体是撑不到现在的。还有一天就到朗贝了,我一定要撑下去,绝不能倒下,现在还不是我倒下的时候!
凯伊握了握拳,暗暗给自己加劲。一团黑影贴着云层掠过天际,其鬼魅般的身影和速度让不经意瞥见的凯伊吃了一惊,他正想凝神细看,身后的夜风送来得得的马蹄声。
凯伊回首一看,却是兼任自己亲兵队长的罗伊德从后队赶了上来。满头大汗的罗伊德催马靠近车窗,微低下头关切地询问道:“殿下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