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万籁俱寂。丁翔把自己紧紧包裹在薄被里,初夏夜晚已有些闷热,可一直警醒的招袂没有察觉任何动静。
丁翔像是要把自己闷死在柔软的壳里,一动不动。注视着黑白世界中的那团灰色,招袂突然觉得那是只巨大的茧,有一只蝴蝶正在茧中等待孵化,也许明天他就能破茧而出…又或者,就这样默默在茧中死去。
第二天起,丁翔变得更加沉默,他本是个安静的人,现在混迹在喧闹的人群中更是没有一丝存在感,他不再笑,只有在和招袂说话时才会偶尔微微勾起嘴角,但那表面的笑容根本无法传达到他的内心。
他开始消瘦下去,最后也许会成风干成影子。台里的人已在李梓封的暗示下忽略了他的存在。
那种人群深处的寂静,让丁翔慢慢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胃痛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他偶尔会出神地想,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谈了场没有营养的恋爱,得罪了个不该得罪的要人,找到了不该相认的亲人…第一个错的是什么已不再重要,因为这盘棋,他步步皆输。
丁翔在台里也遇到过李梓封几次,他出现的次数更少了,听说是因为商业上出现了强有力的对手。丁翔猜想那对手只可能是君麟阁,因为每次看见自己,李梓封脸上的阴沉就会增加几分。
那次午间他们在开水间相遇,李梓封拿着提神的咖啡,而丁翔手中是大把的药片。拿着玻璃杯接一半开水,再对上一半凉水,然后仰头把那些药片分两次吞下。丁翔直起身来觉得有些晕眩,缓了缓才发现李梓封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
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药片,李梓封有些讶异,虽然看脸色就知道丁翔状况不好,可这样把药当饭吃本就是件危险的事。开水间不大,丁翔绝不可能绕过李梓封离开,思忖一下,他决定主动含混过去。
“李老师。”端着水杯点头致意,然后就想从李梓封身边匆匆经过,可才迈出第一步就被李梓封拦了下来。“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把自己手中的马克杯放在饮水机上,他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将丁翔逼到门后。
午休时分,台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李梓封根本不用去担心会有人突然推门而入,他伸手抚上丁翔的唇,刚刚被润湿过的柔软感觉唤醒了他睽违数天的记忆。
“这是惩罚。”捏住下颌,贴上面颊,敲开唇齿,深入、纠缠。只为记忆中的一顿美餐。那种已经被他忽略很久的丁香气息再次出现在李梓封的呼吸中,也许从前真的是身在此山中,有的事物只有在距离之下才能领略到,正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被他牢牢攥住的人,却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那只丑陋的圆柱形玻璃杯从丁翔指尖滑落,在地上粉身碎骨,摔出个圆形的印记。就在这天晚上,君凌来到了流颜。穿一身黑色,在流颜昏暗的灯光下,君凌就像是黑夜的使者。
外表本就不俗的他,一入场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然而对于一切或目光或肢体的邀请都丝毫没有反应,他径直走向吧台,或者说,径直走向那个一直埋头默默擦拭着水晶高脚杯的侍者男孩。
“bloodmary”他报了个酒名,然后坐下来认真看着将一脸惊讶慢慢沉淀为镇定的男孩。“好的…先生。”招袂记下君凌的牌号,然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调酒。“还痛么…那些伤…”
透过微敞的衬衫衣领,君凌看见招袂胸前小块白皙的皮肤,上面原先的暗色伤痕淡了些,但依旧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招袂点头,然后摇头。
“痛过,但已经结痂。所以现在不痛了。”故意多放了辣椒油的酒被递了过去,君凌呷了一口,然后苦笑着把杯子放下。
“…你的脾气还是没有变。”“治丧期间,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依旧低头擦拭着高脚杯,招袂语气平缓,好像对着个普通的熟客,谈论千里之外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