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翔实在坐不住了。不仅仅因为看到了李梓封,来自于大厅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也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他也见到不少让他心动的男人,但从他们视线中流淌出来的,赤裸裸毫无掩饰的情欲让他觉得不适。
他也曾憧憬过找到自己的真爱,但是迄今为止,他所谓的爱情都仅仅停留在精神的领域,男人与男人间的肢体交流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并不想要去面对,或许是出于社会道德观的限制,或许是人事未经的羞涩,又或许是从未有想象过有一天,会遇到个甘愿与之灵肉合契的另一半。
找了个借口说上厕所,丁翔只想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避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找到璐璐她们一起回学校。大厅里播放着含混不清的音乐,隐隐约约弥漫着各种烟草的味道。呼吸为之一窒,他决定找个露台吹吹风。
向侍者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露台在大厅的另一边,需要通过那挂满了仿制名画的暗红色走廊。看着走廊中那份外幽暗暧昧的光线,丁翔心中一颤,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走进走廊,丁翔这才看清楚在名画与名画之间,有着一扇扇与墙壁颜色相近的门,不仔细看根本辩认不出来。大部分的门都紧锁着,偶尔有一两扇虚掩,门里面流泻出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慵懒而魅惑,有的甚至已经混杂扭曲成了饱含着极致快感的哀鸣。丁翔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和母亲在乡下走散了的情景,他必须一个人沿着乡间小道走回偏僻的舅舅家。
那天晚上的夜色也如这走廊一般的朦胧,路左边那一排高大的接骨木在黑暗中变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剪影,活像是童话中追捕小孩的巫婆,和它相比,现在这些暗红色的大门则好像是史诗《奥德赛》中的女妖赛壬,以另外一种形式魅惑着他,同样想要将他擒获。
过去与现在重叠,无声地行走在长绒地毯上,丁翔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相信如果他不及时脱离这片危险,那么自己迟早都会被他们吞噬。
记得在乡间的那一次,自己最后是发了疯似地狂奔了起来,口中叫着那个护身符一样的词语妈妈,妈妈。乡间的噩梦,终于因为母亲的出现而终结,然而现在,当年的孩子依旧作着噩梦,而母亲已不在身边。
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丁翔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人了,或者说自他离开家乡外出求学的那天起,自己就是一个人了。
母亲这个护身符永远成为了记忆,在这里,这个暗红的走廊里,这个名为流颜的酒吧里,甚至于在s城,以及这个陌生而繁芜的世界里,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便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