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突然他翻身起来,在庙堂里张望“哈哈哈,天赐我也!”他那深深的眼光盯住了一面墙下的一个军用水壶,他隔空一抓,把水壶跳到他手里,他拔开塞子,摇着头抽着鼻子开心地说:“都说这浮生若梦,这梦里总是能撞到点好事情的。”
原来那水壶里装的是白酒,是先前这里的乡民留下的;“苞谷酒…哈哈哈。”他闻了闻就将水壶抛上了屋顶,正好夹在房梁上的两块木架中,壶口倾斜,流出一丝丝亮晶晶的酒水来,这玄迟真是会享受,仰面朝天张开嘴,接着垂直而下的酒水咋着嘴就喝了起来。
这酒是地方上人在新房开地基的时候,用新鲜苞谷和山间泉水做成的纯粮家酿,埋在地下等到房檐上有燕子搭窝的时候才取出来喝的酒,因此还有一个土称叫“燕还巢”;东北粮酒极是劲大,生猛浓烈,这燕还巢自然带有苞谷米香山泉水暖;辛辣粘稠中刚柔并济;玄池喝了几口后只觉得肚子里热浪翻滚,出了一身畅汗;他塞好了壶塞,叹道:“这酒好是好,就是上头,咳…”一个酒嗝之后他挥袖而倒,竟然在柴草堆上美滋滋地睡起了觉。空山凉风缓,长天细雨急;随着又一阵欢快的雨点,庙门又被撞开,一个混身被浇湿的汉子背着麻袋包闯了进来,见到有火有人,爽朗地说道:“呀,老兄,搭个伙。”
然后大咧咧地凑到火堆前,他看那火要熄灭,忙抓起一把草添进去,扒着火说:“这哥们,喝多了,睡得真香。”说罢看了看玄池一身古怪的衣服,露出一丝憨厚的笑。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林子里钻了半天,到这山神庙里来带着其它目的来躲雨的叶青山。
叶青山脱了上衣在火上烘着,然后从自己的麻袋包里拿出他的干粮来;那是五个苞米面和五个白面的馒头,他还有一个铝制的四方饭盒,掀开盒盖的时候他又笑了,因为他看见里面一半是塞得紧紧的腌辣菜和糖蒜,一半是煎得又黄又嫩的荷包蛋;这些菜上面还撒了红红一层他最喜欢的油辣椒末,他喜上眉稍,坐在火堆前张开嘴三下两下一只馒头就塞进去了,然后就用手指拎起一条辣菜下饭,他眉飞色舞大嚼大咽,吃得十分津津有味。
两个馒头下去,他抓了抓头,转身对玄池说:“老兄,一起来吃吧;晌午头了,你不饿啊?”那玄池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翻了个身,一大口口水流了下来。
叶青山笑了,挥起手朝他大腿上拍去,说道:“看你饿得都哈剌子出来了…”话没说完他拍到玄池的黑袍子下面,傻了,因为他感觉那根本不是人的腿,那黑袍子衣襟下面,软软滑滑冰凉且在蠕动;他瞪大了眼睛伸过头去,扯开他的袍子一看“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因为他看见一条鳞甲层层,蟒蛇的大尾巴在草堆上;他吓得喊:“妖怪!”说完跳起来就找到自己砍草用的小镰刀,紧紧握住,冷汗如流地望着地上的玄池;看来那玄池酒没有少喝,觉睡得实,不知道已经有人拿着刀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前。
叶青山自小在这山林里讨营生,对于这鬼狐精怪之事总有耳闻,却从未尝亲眼见过,他看见玄池半人半蛇,心里恐慌,举起镰刀心里暗想:“前一阵听说附近村子里有人进山挖参,被妖怪吃掉没有出来,我还当是笑话,难不成真的是这东西在闹?叶青山啊叶青山,看来是老天爷给你机会,要你为民除害,毛主席保佑,要我一刀解决这怪物!”
他握紧刀柄,咬紧牙关,刚想朝玄池脖子上砍去;那玄池却仰过脸来,闭着眼睛将一只手指塞进嘴里,犹如小孩子般吮起来,他的脸日常里穷凶极恶惯了,可是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却带有一股天然纯静的表情,平日里煞费苦心修理的细眉和脸孔看起来也十分之文雅清淡,他虽得人形外貌已有三十之相,却是初具人性,冥冥无意之中自有一股婴孩的气质盘旋在脸;看的那叶青山迷惑不解,心想:
“这家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好人儿,哪里像是妖魔鬼怪?难道他是天生的怪胎,就是长成了这个样子?”
犹豫再三;叶青山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镰刀,擦了擦汗说:“还是别乱来的好,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再说了,这社会主义的天,哪里来的什么妖魔鬼怪;我真是胡思乱想。”
他忍住不去看玄池那蛇身,一屁股坐在火旁;可是他再次拿起馒头的时候,却再也吃不下去;因为他实在是觉得恶心可怕,惶恐地朝一边上移了移;呆了一会儿,他掏出自己的旱烟袋,拿出纸卷卷了一枝旱烟对着火点着,闷闷地抽了起来。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蛇虫最怕烟熏,他家的烟叶是老婆用豆油渣子浇出来的,更是劲力醇厚,他抽出来的团团的烟雾,飘到玄池鼻孔里,顿时一个喷嚏打出来,顿时转醒,蛇身一翻,卷起一地柴草,美梦被扰,分外恼火,又见旱烟环绕,他凶着脸,连人形都不变,滑动蛇身就朝叶青山扑过去,张嘴就骂:“是谁学寿星老上吊,嫌自己命长啊?”
叶青山旱烟砸在地上,苦叫:“他要不是妖怪,那我就是了。”本能中他抄起镰刀就朝玄池丢去,那玄池“呸”了一声,镰刀冻成了冰坨,掉在地上。叶青山撒丫子就朝门口跑去,可是身后风声大做,他只觉得自己脚下一麻,再也动不了一步。低头一看,这夏天里竟然长出一快冰来,将他紧紧冻在门口,寸步难行。
“是你放烟熏我?”他只听到脑后面出来怒不可遏的人声。“我…我不是熏你啊,我是只抽口烟…我不是要得罪你…我不是故意的”
“你奶奶的,上山不带火,野外不吸烟;林业局对你们这些农民宣传多少遍了,怎么你都不长耳朵么?”那妖怪大吼。“是是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和四个孩子要养啊…”叶青山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向后拖去,后脊梁上凉气阵阵。
“他妈的,生,生,生,就知道生;政府不是在计划生育么?那公社墙上一对夫妻只要一个孩子的字样你没看见么;你这老农,竟敢接二连三把国家政策不当回事,真是罪大恶极,来来来,要我代表人民代表党,专政了你。”<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