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害他。”北奴深深吸了口气,给仇心和自己倒了茶,走到椅子上坐下,简短回答。仇心点点头,若有所思:“你喜欢他,是不是?”北奴听到这话,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茶盏。
“你看他的眼神,骗不了人。”仇心笑了笑“这般牺牲,真的值得?”北奴怔怔的呆着,说不出一个字。他,竟是知道真相了么?“你在归晴身边,帮他做的一些事,我也有所耳闻…以你才学见识,怎可能是奴隶出身。”仇心又道“今日见你行容举止,越发不信。”
北奴松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盏:“你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希望从归晴的身上,得到什么。”
北奴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如果你说的是权势利益富贵,没有…如果你说的是其它方面,我想得到的有很多。”真的很多…数都数不清。只要是归晴能给的,都想毫无余隙的榨取。
哪怕是一个微笑,一个喜悦的眼神。“我信你。只劝你一句话,不要委屈着自己,给的太多。”仇心站起身,笑了笑“你是聪明人…不过,陷入情爱,难免有些事看不清。
恩怨、爱恨,每一样到了极致,便成反面。”施恩太多太重,当受惠者无法承受相报时,便只能逃避,遂成怨。
爱意太浓太深,期望也随之攀升,当无法承载消受时,便只能决裂,遂成恨。恩多重,怨多深。爱越深,恨愈浓。凡人,只可施小善。
不顾一切的舍身给予,必遭天谴众怒,尸骨无存。北奴望着仇心离去,唇边一抹浅浅苦笑漾开。不是不清楚这点的…但对自己而言,这世界上,没有比归晴平安幸福,更重要的东西。若有天遣,请施于我一人。
***仇心在获王府盘桓了些时日,便走了。据他说,只是来躲几日官差。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斯人已逝,还望怜惜身边人。
归晴知道他所指为何,却只淡淡一笑带过。他这一世,注定是要追随衍真的。至于北奴,等大功告成、心愿了结,他自然会给足银钱,好好安置北奴下半生。眼下已是深秋。归晴得到密函,说是来年早春,轩辕奚将亲率大军,攻打北毗摩,让他及早做好准备。
三年多苦心筹谋,终于到了最后决战。归晴平素的生活和决策,已经完全离不开北奴。在书房里,他将密函拿给北奴,让他看过后烧掉。“殿下,是真要帮助轩辕奚夺取北毗摩?”北奴看过后,将那几张薄纸投入铜暖炉,烧成一堆灰烬。
“没错。不然,如何能杀定川。”归晴攥着拳,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三年了,总算等到这刻。”
北奴沉吟片刻,又道:“轩辕奚不会放过定川,必取他性命…殿下在布置完一切,天朝大军开至落城之前,可功成身退。”“为何?”归晴偏过头,有些诧异的望向北奴。“…没什么。只是,不想让殿下陷入无谓仇恨。”
北奴走过去,忽然抱住了归晴“那人死前,曾说过让殿下复仇…但北奴以为,他这句话,不过是让殿下活着的理由。
他既然和殿下相爱,所希望看到的,就决不是现在满心仇恨的殿下…他一定,还说过别的话。但殿下,却不愿听,也听不进去。”我曾说过,让你找到两情相悦的人,寻个平静隐逸的去处,安安稳稳过一生。
只要能给你幸福…那个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归晴,你可记得。“北奴,不是你所说的这样!”归晴挣开了北奴的怀抱,泪眼朦胧,慢慢摇头“他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等我!”
其实,自己心中明白,北奴所说是真。但,还是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如果拂霭真的对自己放了手,只剩祝福,人间幽冥,又哪里去寻。***“殿下…”
“北奴,此事不必再提。”归晴打断了北奴的话,急匆匆自顾自往下说,决意要断了北奴念想“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们之间,根本没这个可能!
纵是抛下拂霭不谈…如果是在你和绛瑛之间选择,我也只会选择绛瑛,而绝对不会是你…北奴,你是我的朋友,我的臂膀,却永远不可能令我爱慕追随。这点,你要明白。”
“…北奴说过,一切都是北奴心甘情愿。并不是一定要,殿下付出相同的心思。”胸口绞痛抽搐的厉害,脸上却仍然勉强笑着“只要殿下能放开过去和仇恨…北奴怎样,都无所谓。”
“那样最好。”归晴想起前尘,也心痛如绞,急于结束这段谈话“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有些事要想。”
“是。”退出了书房,替归晴掩上门后,北奴又在原地站了一阵子。过了片刻,果然听到书房内传来细细、压抑的抽泣。虽说外表变得坚强,但那仅仅只是层用来防御的硬壳。内心的软弱伤口,轻轻一触就会疼痛欲绝…归晴,我该如何帮你?好在,你已经开始会哭。
***次年早春,天朝皇帝轩辕奚,率领百万大军,亲征北毗摩。落城,是北毗摩王城若阶的卫城,也是第一个要攻陷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