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定要我死掉的话,那么可以让我回到南国再死去吧?”疲倦而淡泊的语气,以此作这一生的遗言。耶律夷列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从那剔透得只剩寂寞的眼里──他突然确信,这个人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一抹寂寞的灵魂──就让他死在那充满了阳光和花香的故国吧。耶律夷列缓缓地点了点头。***《北宋。宣和遗事》或者《天上人间》的第一个结局***[第一幕]龙沙蝶梦***
曾经有个这样的故事…有一个大辽王族的青年,在某一个春天,爱上了一个身上有香气的汉族少年…但是同时他又是个事母至孝的孝子,因为母亲的反对,他只好割舍下对少年的爱,遵从母命娶了妻子。
然而,对少年的甜蜜而执着的爱,还是如薄翼的蝴蝶般,时时刻刻地栖息在青年心底。他一直对少年感到非常抱歉,觉得软弱的自己背叛了这段纯洁的爱情。
可是他还是希望少年留在自己身边。温柔的少年为了爱他,默默地忍受着悲哀留在了他身边。
本来,到这里,故事应该有个长久的结局了。──这样的结局,固然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悲凉,可是更有一份长相厮守的清淡爱情。但是──命运却不满足于这样平淡的故事。──他们被拆开了整整十六年。
──再次相见时,当年的青年和少年都已经年过而立。青年当了皇帝,有了自己的王国和人民,有了妻妾和儿女。而那个少年呢,却依然孑然一身,拥有的只有他仿佛与生俱来的香气跟孤寂。
这次重逢,让青年心里那潜伏多年的情爱,又如游鱼一般慢慢浮出了水底──他发现自己其实从来就不曾忘记过这个许多年的亲爱的人…但他却又没有勇气跟决心抛下自己如今已经拥有的一切…在情感和理智之间摇摆不定的青年,该何去何从,又会何去何从呢?
把沾满尘埃的历史的帷幕拉开。来看看这个故事的结局…[时间]天会十八年暮春。[地点]夹山西辽皇太后行宫。[人物]耶律大石:接到母病危的消息,刚刚赶到母亲病榻前。
燕王妃:这个七十余岁的老妇人,此时垂危病榻,已经奄奄一息。慈宁太后:与宋国新君赵琬反目成仇,发动大臣叛乱未轨,只得逃出宋国。
老女人纵横一生,万不料年老时却狼狈如丧家之犬,不免有点凄惶。惦记丈夫赵顼的尸骨犹在夹山,遂万里投荒,准备来此拾回丈夫尸骨。
谁知正好碰到前来夹山探母病的耶律大石,于是便有今日之会。冥冥的烛光,摇曳不定,就如母亲燕王妃羸弱身躯上已然苟延残喘的生命之光。
──看着母亲瘦成骨头的青白面孔,耶律大石好生悲痛,刚毅的脸上也浸渍上了潮湿。“母妃──“哽咽着,他却悲哀地知道母亲的病势已经无法挽救。他刚刚才风尘仆仆地赶到。
可是据母亲的左右使女说,太医从昨天起就不肯下药了。而母亲却支撑到了今天!──残羸的身躯,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要侯到自己的儿子吧…“母妃!重德来了!““…”深陷的青灰色的双眼,费力地挣扎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眼光,痴呆般地盯着眼前的儿子──形销骨立的垂危老妇,那复是往日那个雍容华贵的燕王妃呵?耶律大石心中一酸。
“…德…有一件事…为娘…一定…得在死之前告诉你…”“…什么…事?母妃?”从垂危母亲的含糊声调里的悲哀──敏感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耶律大石的心倏地悬到了嗓子眼──是什么事呢?“你…父王…不是…战死的…”
什么?母妃不是说,父王是在辽宋夹山的一场战争中战死的吗?──而且是死在赵苏的父皇赵顼的剑下!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那的多少年前,母妃指着年少的赵苏,发出怎样憎恨入骨的咒骂,逼着自己要把他的头砍下来:
“你拿剑过去,给我砍了他的头下来!──他爹赵顼,就是杀死你父王的凶手!是他爹把剑刺进了你父王的胸膛!”
“你还不明白?他是杀死你爹的仇人的儿子!”…那一年燕京林牙府的春风里,母亲狂怒的声音,至今都还清晰地在耳边回荡!“什么?!──母妃你说什么?…那、那父王是怎么死的?”
“呵…”燕王妃似乎发出了一声冷促的苦笑…“是…为娘…亲手杀死他的!““母妃!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耶律大石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母妃,你不是说是苏儿的父皇杀死父王的吗?当年,你不是满怀着怨恨,亲口这样告诉我的吗?!
“这──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从母亲浑浊眼睛里的镇定光芒,耶律大石知道母亲没有神志不清──他只能喃喃地问:“…为什么?”
燕王妃看出了儿子眼里的怨恨,她只淡淡地笑了:“因为…因为你父王背叛了为娘!为娘气愤不过?!““背叛?──是因为那个叫林倾国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