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向我点头,戴尼尔转向他。“这就是你今后的经纪人了,安。别看她那么年轻…”“我不要她。”他的声音很安静,却让戴尼尔和我都愣了一下。
我是说,能让就算同时面对十个记者的十一个话筒回答十二个问题,我们,我和戴尼尔两个,都不会是打一下磕巴的人。戴尼尔不愧是戴尼尔,他很快发出笑声。
被人用“洪钟式”形容的笑声,可惜办公室的回声做得太好,以至真的有些震耳。他一边笑一边还伸手过去,似乎想拍拍菲尼克斯的肩膀,或手臂。被对方避开,而改拍着自己的大腿。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他笑着,故意想把菲尼克斯的话给曲解。我陪着他笑,却觉得脸上笑容很僵硬。
身为女性必须面对这种笑话,这么多年似乎也该习惯,可是那一刻真的想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裁纸刀,沿着他充满赘肉的脖子切下去。
“我不是在开玩笑。”菲尼克斯却丝毫没有为他所动,而只是重复“我不想让别人做我的经纪人。”
我看看戴尼尔,戴尼尔看看我。而菲尼克斯看着我们两个人。“啊,如果你觉得安是个女人而不方便,这种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一挑眉毛,很想问“这种问题”
该如何解决。也许他是想建议我去做变性手术,或者…然而我想起罗。在这家公司做了接近二十年的罗。
帮公司捧红了二十位以上艺人,而其中有两位是所谓的天皇巨星。我想到他被劝说离职,也不过是短短一封e-mail就解决了的事情。
罗都如此,只不过是我这种小人物,因为一句话而被替代,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眼前的明媚光线似乎一下暗淡了下来,我想起早晨没吃早饭,而我一向有低血糖的毛病。
“你们谈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我很想这么问。然而知道现在的事情,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之内。所以我保持闭嘴。冷静虽然无法做到,单纯沉默还是值得努力的。而那害得我几乎失业的克星,对着戴尼尔的提议摇摇头。
“我说过,要让我签约,除非凯继续当我的经纪人。这是一切的前提。”我不觉松了口气。虽然他的意思很明确,仍然是不要我当他的经纪人。可是现在的命题,已经从“A不可以”变成“除B以外均不可以。”
而身为A的我,居然因这命题的改换而在一瞬间对面前那个刚还想推出窗外的家伙产生一丝好感?果然生理期接近,女人就会变得易感吗。戴尼尔摸了摸头。这是他觉得真正苦恼的动作。
“可原则上一个乐队是只能有一个经纪人的,而你的那位经纪人对于我们来说…”以戴尼尔来说,这已经是相当让步的回答。然而那年轻人却连神色也没有改变。只是慢慢抬起了眼睛。
那么近的距离,我发现他的眸色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接近深碧的黑色。“其他都可以谈,这件事情不可以。”他的语气,甚至比戴尼尔在最严厉的时候还要不可商量。戴尼尔想了一下,大概是想到菲尼克斯被挖角的消息在报纸上看起来会多么的醒目,终于还是点了头。
“等等,可是我…”“你还是Narcissus的总经纪人。”戴尼尔瞥了我一眼,我咽下本来想说的人。在他正想找替罪羔羊的时候把自己往前送可不是我的行事准则。
“只不过菲尼克斯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就好了。”我是不理解一个经纪人是怎么可以做到对她手下乐队的一个成员“不操心”了,不过命令就是命令,不能理解也要执行,这是身在现代身为下属所要学习的第一准则。所以我没有抗议,而是乖乖地带着菲尼克斯出去。在迷宫般的大楼中坐电梯上上楼又下楼,到达了我们的录音室。
卡莱尔、斯卡拉和迈克已经在等。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好奇。我看出他们是想给这个新来的成员一点下马威,或者,最起码也先掂量一下他的真正分量。
对他们的决定我非常赞成。我把乐谱拿出给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这个你可以先看看…要不然明天我们再正式开场练?”
在敌对的双方中扮演调解角色的人,最后往往获利最大。他没有回答,只是接过乐谱,很快地翻起来。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以那翻阅的速度,应该只够看看歌曲的名字和主声部的。我则在一边充当介绍。
“这是卡莱尔…”等等,等到我介绍完,菲尼克斯也已经把乐谱翻到尾。他抬起头,朝着迈克的方向点了一下。
“开始吧。”我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走向架子鼓。“等等,你…”然而卡莱尔在挑了下眉后,也已经走过去拿起了麦克风。迈克半是夹带地将我“请”了出去。
于是我隔着一层玻璃,开始看新的Narcissus的第一次合练。若是说实话,音乐并不是我的长项,比起去在一堆嘈杂的阅声中分辨乐器,我还宁愿去写1万字的发表会稿子。
我也不太懂和弦什么的,然而从迈克的姿势,从卡莱尔最初带着瞧笑话,而之后越来越投入的表情来看,我知道,菲尼克斯已经征服了他们。
在架子鼓后边的那年轻人,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最初见面时他所显露的平淡,如同伪装般卸下,而在飞舞的鼓棒中,我发现自己甚至无法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