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陡,崎岖坎坷,连荣越都辨不清方向,带着朱小肥一路披荆斩棘走走歇歇,中途还在山里露宿一晚,才总算翻出莽莽群山重新回到红尘俗世。
远远望见一片白墙黑瓦屋宇严整的城镇时,两人都有一种重新投胎活了一回的感觉。城中街道尽是铺着光滑洁净的青石板,道旁杨柳依依繁花似锦,衬着一碧如洗的蓝天与远处的黛色群山,端的风光如画明秀多姿。
在山里摸爬滚打半个月,荣越与朱小肥皆是衣衫褴褛形容狼藉,犹如野人出山一般,比街边的叫花子强不到哪里去,一路入城时不知遭到多少人的白眼。
对于路人的鄙视与嫌弃,荣越脸皮厚,如沐春风,朱小肥却也是毫无知觉的,因为满眼都是街边店铺和摊挡上的各类吃食,连腿都迈不动了。
虽然在山里野味充足不至于饿肚子,而且荣越伤势稍好一些后就变着花样打了各类飞禽走兽烤来给吃,但同一种类型的食物再美味吃多了也会腻烦,此时街边再寻常不过的烧饼都能让朱小肥看得口水直下三尺长。
荣越看他这副眼巴巴的馋样自然心疼,刚想把人领进馆子里大快朵颐,然而伸手一摸胸前顿时大惊失色,他一直贴身放的藏着那张一千两银票的小布包不见了!
苍天啊大地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那是他在南津六年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一个汗珠摔八瓣好不容易才挣来的血汗钱啊,就这么没了!
刹那间,荣越泪流满面生不如死。自从在山谷中苏醒后他便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那小布包是什么时候遗失的,是在跳崖时便掉了出去还是落水后被冲走了,荣越半点印象都没有,只是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脸凄惶黯然神伤。
“没了,没了,都没了…”朱小肥正专心流口水,忽听身边荣越喃喃自语,于是抬头去看他,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了一大跳,他还从未在此人脸上见到如此痛苦绝望好似天都要塌了一般的神色,慌忙问道:“荣越,你怎么了?什么没了?”
荣越高大的身躯都佝偻了几分,嘴唇抖了半天,才痛不欲生道:“小肥,我可能成了穷光蛋了。”朱小肥一脸不解地反问:“穷光蛋怎么了,你不一直都是么?”天地良心,朱小肥可没有半点瞧不起荣越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他知道荣越无论是以前在朱家本宅还是后来去了南津武馆都一直当着下人,挣的工钱必然微薄,说是穷光蛋也不为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荣越的自尊心森森地受伤了,悲愤不已道:“谁说我一直是穷光蛋,我本来很有钱的!”
一千两啊,舒舒服服过一辈子都够了!拿到乡下,当个小财主买地建屋也可以了!朱小肥好奇地睁大眼睛“是么,有多少?”
有多少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一个大子儿都没了,让他拿什么来养猪?荣越欲哭无泪,一脸惊惶“小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钱养你了,怎么办?”
朱小肥想也不想便答:“那我养你啊。”荣越悚然一惊,下巴几乎脱臼“你,你养我?”“是啊,不可以么?你不是说过要让我负责的么?”
朱小肥答得理所当然,小胖脸微微发红,旋即又有些迟疑“我也有一点钱的,应该养得起你…吧?”一边说一边不确定地上下打量荣越,似乎在估计一头牛高马大的牲口每日需要消耗多少饲料。
荣越忍不住也问了一句:“一点钱是多少钱?”朱小肥伸出一双小胖手,歪着头认真算计半天,最后仍是一脸糊涂“大概有几十万两吧,具体的我也算不清楚,得回去问问四哥才行。”朱小肥的四哥,即朱四公子朱之义是开钱庄的,也掌管着朱家大部分帐目进出。
几十万两…荣越眼前一黑,便要栽倒。朱小肥连忙将他扶住,战战兢兢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少了,不够养你的?”
荣越风中凌乱,头点得快断掉“够了,够了,太够了!”岂止是养他够了,就算是再养几十上百个也绰绰有余啊!跟朱小肥的钱比起来,他那一千两连根毛都算不上。一瞬间,荣越只觉一座耀眼的金山从天而降,咣当一下正正砸在他身上。
朱小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已经不足以表达荣越此刻的心情了,他只是一把抓住小胖手,深情款款道:“小肥,我现在从里到外都是你的人了,你说了养我就得养到底,不能中途反悔哦。”
朱小肥脸上又红了几分,神情却格外认真:“当然,我爹说了,大丈夫要一言九鼎。”荣越感激涕零,第一次怀着满腔热忱赞美:“你爹真是太英明了!”
跟着又奇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早知道小胖子是个大财神,他还累死累活当什么下人,一早倒贴给他当小白脸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