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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贝克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般直击佩萨塞斯的心头,怔然、迷茫、悲痛、脆弱、怀疑的神情一一掠过他刚毅的脸庞,不可置信地,他仰视着高高在上的法老椅,那张自己坐了五年的位子,转瞬间竟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昨日的君王,今日却轮为了阶下囚?
不…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什么权利!地位!江山…统统都不重要,对于他来说,只有凯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凯!
现在在哪里呢?他们明明说好生生世世的…他明明答应自己的…
“不!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凯…他不会离开我的,他不会的!”佩萨塞斯强作镇定,将心中所有的惊惧压下,直直地望向索贝克,嗓音却无法掩饰地颤抖着,迫切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没…”
“是啊!索贝克当然是骗你的!”一道冷冷的视线射来,蒙纳修斯斜眼不紧不慢地打算了索贝克欲开口的话,已是满脸愠色。
骗?索贝克微微一怔,似是不解。
直视着殿下露出期待神情的佩萨塞斯,蒙纳修斯扯出一抹寓意不明的浅笑,以阴柔的嗓音道:“我亲爱的弟弟,可不要高兴得太早喔!我还没说完,你好歹作过索贝克几年的主子,他念旧情当然不忍心把实话告诉你,其实…”蒙纳修斯顿了一下,扫了眼身侧的索贝克,眼神骤然一暗:“你那位爱人,叫凯对吧?他已经被我下令处死了呢!现在…应该在狮笼里吧!呃…不不不,准确的说应该成了狮子的午餐了吧!”
!
似乎有什么在脑中崩裂了,一瞬间天旋地转,佩萨塞斯几乎支撑不住昏厥过去,充血的双眸、青白地脸色,颈部起伏的青筋,使他看来犹如地域来的鬼魅。
“你撒谎!你骗我!凯不会死的!你骗我!我不信,凯不会死的!”佩萨塞斯再也无法抑制地狂吼着,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冲向蒙纳修斯,却被眼明手快的殿前侍卫毫不留情地踹倒在地,在蒙纳修斯微微抬眼示意后,凶神恶煞的侍卫向颓然在地的佩萨塞斯高高举起了鞭子。
“啪!啪!啪…”清脆而猛烈的抽打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大殿,仿佛没有终止般地持续着,没多久,血腥味替代了殿内弥漫的花香。
蒙纳修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一切,单手撑起弧度优美的下巴,似乎并没有制止的打算。
“够了!住手!”
突然,一声忍无可忍地吼声响起,成功地制止了眼前的酷刑,而这个命令却出自索贝克之口。只见他欲跑上前,似乎想探看佩萨塞斯的状况,却被蒙纳修斯一把抓住了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此刻,蒙纳修斯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明显的危险气息,锐利的双眸变得更加深邃,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施刑的侍卫退下。
望着眼前趴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佩萨塞斯,鞭痕交织的后背已血肉模糊,血液自皮开肉绽间不断地渗出,沿着背侧淌向地面,在他的身侧形成了一滩刺目的红色粘液,使人不忍目睹,仿佛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背脊才是他活着的证据…
满目的血红,已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满身的伤痕,更无力撑起他残破的身体;而混沌的意识,却依然残存着一个无法磨灭的信念:“凯…把凯还给我,求求你…把凯…还给我…什么…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有他不行…求求你把…凯还给…我…求求你…”97
握紧索贝克试图挣脱的手,蒙纳修斯冰冷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而佩萨塞斯的哀求似乎引发了他更深层的残暴本性。
“呵呵…真不敢想像,我如此出色的弟弟,今日却为了一个男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而落得这种地步,啧啧…看看你的样子,真是愚蠢至及,都这样了还想着你的爱人,你当年弑父夺位的魄力到哪儿去了?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我真是为你感到羞耻,为我们整个家族感到羞耻,既然要求我的话,就该拿出点诚意来,趴着怎么求人呢?”
很显然,蒙纳修斯是想让佩萨塞斯像个哀求者一样向他下跪磕头,进而达到更加羞辱他的目的。只是…按佩萨塞斯此刻奄奄一息的状况,别说是下跪,根本连挪动一下都成问题,几乎是在蒙纳修斯话落的同时,殿内上百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射向了佩萨塞斯,屏息等待着将会发生的事。
“呃…”痛苦的呻吟自佩萨塞斯的口中低低地逸出,似乎连喘气都嫌费力的他根本无法撑起自己的身体,而他的每一次努力,只有使他的伤痕在牵扯间溢出更多的血液,最后,几乎绝望的他只得微抬起头,然后重重地叩下,颤抖着发出仿佛快哭出来的悲泣哀求:“求…求你…哥哥…把我的凯…还给…我…”
佩萨塞斯不停地叩着头哀求着,直至他额下的地板被血液染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弱、他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为止…
这一幕顿时震惊了殿内的所有人,虽然蒙纳修斯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他的内心却止不住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才会使佩萨塞斯这般痴迷,甚至付出一切都无悔?为了一个男人他值得吗?爱情将他害成这种地步,他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呢?
眼前的一切足以证明爱情害人不浅,但是…为什么他却有一丝丝动摇呢?难道是因为感动吗?不!不可能!他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又哪儿来的感动呢?是因为念及手足之情吗?这更不可能!那种东西在他懂得什么是权利和地位的时候就已经不赋存在了!那又是什么触动了他呢?
不!
他并不想知道这些没用的东西,更不应该让这些愚蠢的问题扰乱思绪,什么爱情?一定是受了索贝克的影响,也只有他整天会向他念那种东西。
正在蒙纳修斯闪神之际,索贝克用尽全力甩开他的手,飞速地冲向佩萨塞斯的身旁,将他的身体小心地翻转过来靠在自己的胸侧,出于本能地以手背擦去他脸上纵横交错地血迹。
蒙纳修斯不可置信地瞪着瞬间空空如也的右手,在望见殿下状似亲密的两人时,双手无法抑制地握紧,眼神也在瞬间变得尖利无情,第一次表现出了冷静背后的愤怒:“索贝克!你给我回来,谁让你碰他的?”
索贝克似乎对蒙纳修斯的命令恍若未闻,甚至还用他雪白修长的手指抚开佩萨塞斯额前的乱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蒙纳修斯目露凶光,咻地站起身,拔起身旁侍卫的长剑扔向索贝克。
“!──!──”剑体落地的清脆响声惊得殿内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当大家猜测蒙纳修斯的用意时,他却厉声道:“索贝克,我命令你杀了佩萨塞斯,现在!马上!”
这个命令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殿下一阵小小的骚乱,一是因为这个命令来得太过突然和震撼;二是因为在埃及,祭司是不可以杀人的,这不但是历代的法则,更是不被神明饶恕的重罪。
该死的!索贝克他在干什么?他居然和除他以外的男人这么亲密,甚至还违抗他的命令,没来由的怒火使蒙纳修斯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内心焦躁不安的他狂乱地下着命令,眼神更是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两人…
在他看来,索贝克的温柔举止竟是那么刺目…刺得他使去了冷静和理智,甚至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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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而沈重的呼吸,佩萨塞斯突然呕出一口血,却瞬间淹没在索贝克黑色的衣袍里,生命似乎正在离他远去。
没有任何迟疑,索贝克擦去了佩萨塞斯嘴边刺眼的血红,一阵血气上涌,引得佩萨塞斯又是一阵干咳,他艰难地撑开紧闭的双眸,眼中已没有任何锐利的色彩,有的只是绝望和彷徨。
他就快要死了吗?这也好!如果凯真的不在了,他留着这个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没有了凯,没有了他…他已经不需要这个生命了!
也许,可以和凯再一次相遇也说不定,他们说好生生世世的不是吗?
“佩萨塞斯!我问你,如果我说凯注定是你的灾星,他的存在注定是你的灭亡,你们的相遇本就是一个悲剧的话,你还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你还会想要遇到他吗?”
索贝克的话如行云流水般低柔而流畅,不仅传入了佩萨塞斯的耳中,同时也传入了殿内所有人的耳中。此刻,偌大的大殿鸦雀无声,甚至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大家都屏息等待着如今的佩萨塞斯,对于这个问题会怎么选择!
在死寂般的等待后,大家并没有等到预期的答案,因为佩萨塞斯干裂的呢喃根本低不可闻,见到的也只是他微微开合的惨白双唇,没有人听到他的真正答案,又或许,只有离他最近的索贝克才知道他的答案吧!
“索贝克!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叫你杀了他听见没有?”蒙纳修斯双目赤红地瞪着索贝克与佩萨塞斯似乎更加亲昵的举动,忍无可忍地咆哮道,恨不得下一秒就将眼前的两个人扯开。
也许是蒙纳修斯不耐烦的怒吼起到了作用,索贝克微微一怔,他凝视着佩萨塞斯期待的眼神,期待死亡的眼神…伸手毫无费力地握起长剑,像是赎罪,又像是祈祷般地双手将剑高高举起,嘴里不停念叨着某些听不懂的话语。
望着听话的索贝克,蒙纳修斯扯开一抹满意的浅笑,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却瞬间冻结在嘴边,在所有人的惊叹声下,索贝克将剑锋转向了自己,随后在自己的手腕处深深地划下,鲜血顿时如水柱般喷洒而出,飞溅在佩萨塞斯的身上。
只是…那真的是血液吗?那正从索贝克手腕处涌出的真的是血液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为什么他的血液是黑色的?如夜一般的纯正…这怎么可能?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从索贝克身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又会是什么呢?他为什么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还故意般地将血液全部洒在佩萨塞斯的身上。
当大家还没从这一幕怪异的情景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更加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索贝克怀中的佩萨塞斯…竟如空气一般突然消失了,甚至不留有任何痕迹,就连地上的血迹也一并消失不见了,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大家似乎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般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佩萨塞斯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他…去了哪里…
索贝克他又是什么人?黑色的血液…诡异的神秘力量…他…根本不可能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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