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井润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眼前嘴角含笑的男人,憋了一肚子的想问的话却是一句都倒不出来了。眼前这个男人,他认识了三十多年,爱了二十多年,却好像直到今天都没能真的看透这个人。不,应该说,他从未看透过。也许在他们爱得最浓烈的时刻里,在他面前的许彦松还算是真实的许彦松,再见面,这个男人又变成了那个随时随地都在笑着的男人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商井润撑起上半身,认真地问道“小彦,为什么要骗我?躺在病床上的明明就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还要忍受我这么多年的责怪?责怪你…”商井润顿住,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许彦松依旧看着天花板“责怪我什么?责怪我救了自己的儿子放弃了你的儿子?呵呵,有错儿?”
是的,有什么错?作为一个父亲,在生死抉择之时选择了救下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可是,他却拿这一点当做理由,责怪了许彦松十七年。猪油蒙心!
“当年,在你们不见了以后,不久,我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说他们是绑架犯,但却是受到了你的指使想要吓唬我的,只是他们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后起了歹心,临时变卦想要敲诈我们商家,连带地也绑架了知情的你和你的儿子。他们说,他们用你儿子的安全威胁你答应约我出来,并建议我带上我儿子来到相约地点做掩护。然后…”
舔了舔唇,商井润顿了顿后继续说道“然后,他们说你跟他们起了争执,争执之中两个小孩儿受到了生命威胁,而你选择了救下自己的儿子,抛弃了我的儿子。接着又说,他们写来这封信的原因就是希望我放过他们,因为……”
“呵呵,因为冤有头债有主对吗?”许彦松笑了笑,点了点头“有道理!前提是你相信一开始真的是我指使他们绑架恐吓的。”许彦松戳了戳商井润的脸颊,笑容越发灿烂,而商井润的心则是跟着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原来,小彦一直在责备他不信任他。
商井润烦躁地坐了起来“可是你没有否认!我有问过你的不是吗?但你的回答呢?你根本没有回答,你一直在逃,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许彦松垂下眼,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床单,深呼吸后,他松手,略微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啊,大约是在逃避我竟然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个可怕的事实吧,记不清了。”
许彦松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商井润心里的怒火就越是烧得旺盛“你没有脑子吗?这种事能是一直逃避就能解决得了的吗?真正的凶手你不抓了吗?你带着我的儿子在身边就不会想起这事儿了吗?你他妈见到我后一直闷着不吭声差点被我打死你也无所谓么,许彦松,我真的搞不懂你,这么多年,你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有意思吗?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浪费了啊,就为了曾经的那点破事儿,他记恨了他十七年啊,这他妈到底都是为了什么!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七年浪费,许彦松,你他妈真是大方!
许彦松看向身旁声音哽咽起来的高大男人,嘴角的笑意终于淡了很多。“我是没有脑子,我承认我懦弱,在看着小木摔下悬崖的刹那,我的脑海里除了逃,只有逃!逃到哪儿都无所谓,只要别让我知道小木后来到底是生是死就成。啊,我没有立刻逃的,我是看到你带着人赶到了以后再逃的。我想着,小木如果还没有死的话,你肯定是能将人救回来的,事实上我想对了是吧?”
商井润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最终还是在锲而不舍地问着“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当时你不愿意面对我,不愿意面对那件事,那后来呢?这么多年以来呢?为什么不说?”
“呵呵。”许彦松笑了笑,竟然是颇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我为什么要说?说出来让你和我都好过一点?”
在商井润不解的眼神之下,许彦松歪了歪脑袋继续笑着说道“那怎么行!明明咱们都做错了事儿,明明小木那么难受地躺在床上,我们怎么能好过一点?喏,真正雇人绑架的是谢婷娟你知道了吧?那谢婷娟为什么会这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许彦松眼神冷了冷“所以,既然你可以因为知道了是我雇人绑架恐吓而怪罪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因为谢婷娟而怪罪你?要难过就一起难过吧,要记恨就一起记恨吧。你自己说的,无论多么糟糕的情况下,都必须绑在一起,连感情都不能放过的。真可怕呢!”
这才是真正的许彦松吧,会生气,会记恨,会报复,会冷下脸。商井润一直都是知道的,他的小彦从来都没有看上去那么良善,却因为一直都表现得太过无害了,以至于连他都快要忘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