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丁先生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就知道扯些废话。也不说谢谢陆哥哥。”然后丁先生走出来,对陆羽平笑笑:“多亏你,替她补课。她这次考试数学还有物理都考了七十多分。”“没有,应该的。”陆羽平有点拘谨,他是个不大擅长应酬的人。“是小陆来了。”这时候丁太太也从里屋里走出来。她跟丁先生站在一起还真是很有夫妻相,只不过她的体积跟瘦瘦的丁先生比委实庞大了一些。她非常坦然地只穿了秋衣和秋裤――看得出来是为了过年才新买的。“小陆,”她嘴唇泛着股奇异的桔红,估计是正在吃酱豆腐,“过来一块吃点儿。”
“不麻烦了。阿姨。”面对着丁太太的时候陆羽平更加拘谨,因此他还是把眼光转到丁先生的脸上,“丁叔叔,我就是想来说一声。我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我住满这个月以后,三月初就搬。”
“噢。”丁先生答应着,“不过小陆,过年你回家的时候你的下水道堵过一回,堵得挺厉害的,我自己都修不好,还是找人来通的。你看这个――”
“我知道,丁叔叔。”陆羽平仓促地笑了一下,“到时候您就从我的订金里扣吧。”其实他自己并不尴尬,他下意识地对自己解释着,他只不过是代替向他要钱的丁先生尴尬而已。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其实这根本没有必要。
“小陆,”丁太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惜你一搬走,就没人替我们小洛补课了。”
“可以的。”陆羽平说,“以后小洛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打我手机就行。我抽空过来给她讲。”
“我就知道陆哥哥对我最好。”又是小洛快活的声音。
其实陆羽平的生命中,是不会再有“以后”这回事的。可是他说这个词说得太习惯了,以至于忘了它是什么意思。
丁先生在送陆羽平出门之后,缓缓走回屋里。这是一个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早晨。满屋子司空见惯的味道:稀粥,馒头,涪陵榨菜,还有小小的一碟如印泥一般的酱豆腐。这时候他从窗子里看见了陆羽平,他正朝着小区的大门走去。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发现其实陆羽平是个很挺拔的男孩子。是丁太太喝粥的声音让他掉头去看屋里的。丁太太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令丁先生心生厌恶。这时候小洛用筷子头挑起一条榨菜,调皮地仰起头,伸出舌尖舔了它一下。丁先生觉得这个胖姑娘因为这个动作突然有了一点轻盈的味道,然后他心烦意乱地说:“小洛。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说这话的时候他悲哀地想:这孩子像谁呢?她妈妈年轻的时候腰围可只有一尺七寸而已啊。丁太太从粥碗上抬起头,跟了一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