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村子来说,是的。看这儿,有好多亩果树的……你们怎么说?……desvergers。”
“果园。”
“对。”她的手指在豪宅照片的周围比画着。“我真想弄清楚我们的老房子具体在哪儿,我知道它就在毒宫这一片。要是能弄清楚准确的地点,那就太好了。”
她跟我讲起了新沙德巴格。它是座有模有样的小城镇,建在离老村旧址三公里远的地方,有学校、医院、商业区,甚至还有一家小旅馆。她带着翻译,到镇上找过她的异母弟弟。第一次和帕丽在电话里长谈时,她已经告诉过我了,镇上好像没有一个人认得伊克巴尔,帕丽最后碰到一个老头,他是伊克巴尔童年时代的朋友,曾经见过他和全家老小,住在老磨坊附近的一块荒地上。伊克巴尔告诉过这位老友,他在巴基斯坦的时候,一直都能收到他哥哥寄来的钱,他哥哥住在加州北部。我问,帕丽说,我问,伊克巴尔有没有告诉你他哥哥叫什么?那老头说,告诉过,叫阿卜杜拉。那么,alors⑩,这以后的事就不是那么困难了。我是说,找到你和你父亲就不难了。
我问伊克巴尔的朋友,伊克巴尔现在在什么地方?帕丽说,我问,他出了什么事?那老头说他不知道。可他好像非常紧张,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我。所以我想,帕丽,我担心,伊克巴尔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往后翻,给我看她孩子们的照片,阿兰、伊莎贝尔和蒂埃里,还有她孙子孙女们的生活小照,有的是在生日晚会上拍的,有的穿着游泳裤,在泳池边上摆着姿势。还有她在巴黎的公寓,浅蓝色的墙,白色的百叶窗向下拉到窗台上,成排的书架。她在大学里乱糟糟的办公室,在风湿病逼得她退休之前,她一直在大学里教数学。
现在我来给相册翻页,她告诉我照片上的人都是谁。她的闺中密友科莱特,伊莎贝尔的丈夫阿尔贝,还有帕丽的丈夫埃里克。埃里克是个剧作家,1977年死于心脏病。我在他俩的一张照片上停下来,他们年轻得不可思议,肩并肩,坐在餐厅橘黄色的坐垫上,她穿白衬衫,埃里克穿圆领衫,他的头发又长又软,扎成了马尾辫。
“我们就是那天晚上认识的。”帕丽说,“别人介绍的。”
“他看上去人很好。”
帕丽点点头。“是啊。我们结婚时,我想,噢,我们要在一起过很长时间。我心里想,最少也得三十年,也许四十年,如果我们有福气的话。为什么不呢?”她盯着这张照片,有点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可是时间啊,它就像美貌,你拥有的总是不如想的那么多。”她推开相册,喝了口咖啡。“你呢?你一直没结婚吗?”
我耸耸肩,翻到了下一页。“有一次,千钧一发。”
“对不起,‘千钧一发’?”
“意思是差一点儿就结了。可我们没到戴戒指的阶段。”
这不是实话。那件事既痛苦又让人心乱如麻。即使到了现在,一想起来,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把脑袋一低。“真对不起,我太冒昧了。”
“不,没关系的。他找了别人,更漂亮,也……也没那么多的拖累,我猜的。说到漂亮,这是谁?”
我指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女人,长长的黑发,大大的眼睛。在照片上,她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似乎颇为厌倦,胳膊肘紧贴着身体一侧,头漫不经心地向后仰着,可她的目光非常犀利,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这是妈芒。我的母亲,妮拉·瓦赫达提。也可以说我原以为她是我母亲。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