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辰很想找人倾诉。最好是一个和她亲近,又懂得医学常识的人。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给了赵云深,却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训。于是,许星辰静坐在床边,用手背抹眼泪,组织好语言,再一次拨通电话——他立刻拒绝接听。
手机掉在地上。
许星程躺倒在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凌晨三点,卧室依然灯光通明,许星辰翻身趴了一会儿,毫无睡意。她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感受,整个人宛如一捆火柴,焦虑得像是要烧起来。
她双眼红肿,鼻腔堵塞,症状类似于重感冒。她坐在桌前打开电脑,盲目地查询“乳腺癌”相关信息,又因为她的qq自动在线,忽然有人敲了一下:这么晚还没睡吗?
那是李言蹊。
去年寒假,许星辰借给李言蹊一把伞。他还伞的时候,顺便和她加了qq好友。但是他们从未讲过一句话,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进行线上沟通。
许星辰站起来,又坐回座位。她记得李言蹊是医学院的骄傲,既发表过论文,也进过医院工作。许星辰仍然踌躇很久,或许长达一个小时,她才敢说一句:“我的至亲被查出肿瘤。”
写完这句话,她关掉电脑,躺回床铺。彼时正是凌晨四点半,她意识模糊,也不清楚刚才有没有按下发送键。
为什么告诉李言蹊?深夜不眠的人,有几个能保持神志清醒。无论是谁,在那个混乱的时间点关注她,随便问一句:“你遇到什么事了?”她或许都会讲出实情。
远在洛杉矶的李言蹊收到了许星辰的回复。他琢磨一阵,打出几行安慰她的话。为了避嫌,他特意告诉赵云深:“你有空多关心一下身边的人。”
赵云深反应很快:“许星辰又怎么了?”
李言蹊如实道:“她的至亲,我估计不是她爸爸就是她妈妈,被查出肿瘤了。这些年的肿瘤发病率,你心里有数。”
赵云深起初并不相信:“许星辰为什么会告诉你,你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李言蹊正准备把qq聊天记录拿出来,又不想刺激赵云深的情绪。权衡之下,他建议道:“你问我没用,你要多问问她。”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此后几天,赵云深打过六七次电话,许星辰都没有接听。
赵云深认为,许星辰对他失望透顶,已经不愿意联系他了。更何况肿瘤也分良性和恶性,既然李言蹊没提起癌症,那应该不是最差的状况。
国际交流的最后一周,赵云深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赵云深收拾完所有行李,又去了附近的中国城买礼物。他兜里没剩下多少美金,中国城的东西也不便宜。他挑来挑去,买下一对貔貅钥匙扣,店铺老板说着一口广东普通话,笑呵呵告诉他:貔貅是好运,能保平安。
老板还问:“先生,你买了送谁?送给太太吗?”
赵云深顺口说:“是啊,送我太太。”
老板接着问:“你工作了,还是在上学?”
赵云深笑道:“查户口呢?”
他没再与老板聊天。他把礼物揣在兜里,乘坐大巴到达机场,登上了返程的飞机。学长们兴致高昂,交谈声此起彼伏,赵云深也与他们闲扯,但他经常走神。
指尖摩挲着衣服口袋里的一对貔貅,赵云深暗想,许星辰没有母亲,又是她姑姑一手带大的,那她的至亲就是她的父亲和姑姑,这两人的年纪都不到六十岁,上次见面,气色都还不错……他反复思考,渐渐猜出自己真正的担忧——他挺怕许星辰遭遇很大的麻烦。而他不仅没帮上忙,还在无意中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