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气息无声地蔓延。
黎渐川彻底醒过来。
但长年累月生死搏杀的习惯让他谨慎而冷静。
他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用一种近乎狼的直觉感应着这道视线的来源是窗外
几乎是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
在确定那道视线的方位的瞬间,黎渐川如最迅捷矫健的阴影豹一般,奇快无比地一跃而起,抽刀抬枪。
窗外夜色浓得如一团化不开的墨。
一身黑裙的小女孩抱着剥皮猫站在窗台上,青白精致的小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她那双天真而阴冷的黑色眼睛被捣烂了,惨白的眼球黏着糊烂的血肉窝在两个血洞里,正用一种怪异的角度对着黎渐川。
黎渐川的呼吸放轻。
小女孩抬起一只手,动作僵硬地拍着窗户,窗户发出轻微而缓慢的啪啪声。
黎渐川眼角的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发现床上的宁准在这样的声响中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整间公寓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黎渐川慢慢提起床头的煤气灯,幽绿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
他走到窗前,打开了半扇窗户,灯光从窗内泄出。
敲窗声戛然而止。
小女孩的脑袋抬起来,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她的整颗脑袋向后坠去,但却被脖颈处的皮肉黏连着,无法真正掉落。但这样的角度,却正好能让那双惨白的眼珠看到黎渐川的面容。
“我在别人身上,见过这件裙子。”
黎渐川说。
“这是露茜的生日礼物。”小女孩突然开口,声音没有之前的尖锐惊悚,反而带着一股纯真的快乐。
“露茜昨天已经六岁了。”
小女孩轻轻抚摸着剥皮猫“贝莎也六岁了爸爸喜欢露茜穿裙子,妈妈扎碎了露茜的眼睛,只有贝莎会保护露茜可是,贝莎死掉了。”
两只小手将血糊糊的剥皮猫举起来,腐烂的腥臭冲鼻。
“叔叔愿意照顾贝莎吗”
小女孩问。
黎渐川没有立刻回答。
小女孩扁碎的眼珠渐渐流露出怨毒的目光。
她手上的那只剥皮猫微微颤了颤,像是要重新活过来一样,黎渐川的煤气灯又难以察觉地亮了一分。
空气里血腥的气味越来越重。
黏腻的皮肉与污血流了满手,黎渐川观察完小女孩的反应,得到想要的结论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住了剥皮猫。
握着一只没皮动物的触感令人惊悚作呕,但黎渐川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小女孩眼珠里的怨毒之色慢慢消失“谢谢叔叔,愿主保佑您。”
她像个有礼貌的小淑女一样,拎起黑色的裙边对黎渐川行礼。如果忽略她此时恐怖的长相,倒真有些贵族气质。
她行完礼,就蹦蹦跳跳地转身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很快消失不见。
黎渐川紧绷的神经略微一松。
在发现小女孩没有立刻攻击时,黎渐川就瞬间想到了昨天宁准对他说的那番话这些鬼怪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除非玩家触发死亡条件。
然后他又想起了餐桌上的那个情报。
裙子。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忽然知道了自己两次见到小女孩时那股怪异感。
她恐怖吓人的模样让人很容易忽略掉她的衣服。
那是一件黑色小公主裙,有些洛丽塔风格。
它的前面看起来严谨又规整,带着几分古怪的可爱。但它的背后在小女孩被那名女仆抱走时,黎渐川看到了那是一晃而过的,半透明的镂空。
一条成熟性感,充满暗示的黑色裙子,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
煤气灯幽绿的光照着窗台。
黎渐川捡起小女孩遗留的一块黑色的蕾丝布块,这似乎是她那条裙子上的。而且这个布块上的纹路,看着有些眼熟。
他皱眉思索,正要关上窗,抬起的手却一顿。
玻璃上映出血色的女人面具。
那副面具的嘴裂开一个令人极度不舒服的笑,一把雪亮的手术刀举了起来,划亮那双冷酷邪恶的红色眼睛。
开膛手杰克
黎渐川脑海中立刻喊出了这个名字。
同一瞬间,那副面具蓦地消失在黎渐川的视野内。
他马上转身,却发现整个房间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玻璃照出的只是他的幻觉。但一股腐烂的血腥味却在这个房间内蔓延开来,浓重得几乎令人窒息呕吐。
床上的宁准不见了,但杰克还在这个房间里。
极致的危机感涌上心头,黎渐川感觉到那柄手术刀的锋刃就贴在他的喉咙上,随时准备割下去,让他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不敢犹豫,撞开窗户直接跳进了荒草丛生的后院。
黎渐川很清楚,如果这场追杀发生在白教堂街,那他将要面对的就不止是一个开膛手杰克,所以他飞快地穿过后院,翻墙跳进了下水道。
果然,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影随形地粘了上来,好像永远也甩不掉的跗骨之蛆。
下水道漆黑恶臭,污水没过脚面。
黎渐川提着煤气灯奔跑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
前方的地面堆积着血水,一具苍老的女性的尸体被倒吊在上面。
两个钩子穿透她的脚板,她浑身赤裸,松弛的皮肤就像干瘪的橘子皮一样皱巴巴铺满她全身,她惊恐地张大嘴,腹部已经被彻底掏空。
她的头发荡过地面的血洼,发出蛇吐信一样的沙沙声。
黎渐川将刀咬在嘴里,抬起了枪。
越过这具尸体,一张殷红的面具正在注视着他。
下一秒,黎渐川腹部突然一疼,那张红面具竟然已经贴到了他的脸前,手术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身体。
杰克歪了歪头,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尖笑,像是指甲抓挠玻璃一样令人战栗。
这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
黎渐川瞬间做出判断,一把钳住了杰克握着手术刀的手。
冰冷柔软,就像尸体的手。
杰克的尖笑更加刺耳,他没有挣脱黎渐川的手,而是继续握着手术刀向下滑,似乎想要割开黎渐川的腹部。
但黎渐川的力量太过强悍,他只向下切割了几厘米,就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突然,杰克的另一手举了起来。
那只手上赫然攥着一根尖锐的木桩。
木桩朝着黎渐川的脸刺来。
黎渐川悚然发现他面对着这根木桩,嘴竟然在不受控制张开。
他当即松手,一脚踹开杰克,疯狂地向前奔跑。
煤气灯没用。杰克的速度和力量比他强。还有那根诡异的木桩。黎渐川立刻明白宁准说的那句不可能抓住杰克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逃。
逃到天亮,活下来。
纵横交错的下水道,黎渐川不断绕着。
但身后那阵不疾不徐的踏踏声,似乎不管他跑得多快,多远,都飘荡在耳边。就像耐心的,等待猎物精疲力竭的猎人。
突然,他手里的滑腻窜动起来。
那只被剥了皮的瘦骨嶙峋的猫竟然活过来一般,从他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
剥皮猫发光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黎渐川,旋即轻盈无声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宛如一只恐怖的幽灵。
它一头撞向下水道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