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过数日,濛山众人皆知,容氏大郎欲捐献百贯钱,供官府修建道路,届时其姓名将会被铭刻功德碑上,流传后世。
此消息一出,县中富户皆有些坐不住。
世上名利诱人,富商已得巨利,如今不过图名。功德碑矗立不倒,姓名便会供后人瞻仰,此等好事如何能错过
有富商通过门路,从衙门胥吏口中得知,确有修路一事,且容大郎所捐银钱,已运至县衙,皂隶正在清点。
众富户心想容氏大郎城府当真不浅,若功德碑上唯他一人姓名,其所受荣誉定成倍增加。
不可,自己也要分碗羹汤
于是,众富户俱往县衙,表明捐献意图。
沈谊表面淡定,心中已乐开了花。筹款之事轻易完成,他对容奚愈发佩服。
此时此刻,户部“密探”抵达濛山。
几人并未去往县衙,而是于各镇走访。其间所见所闻,皆为丰收喜悦。
沈谊断不可能令全县百姓作伪证,故濛山丰收应为实事。
“密探”笑问农夫“早就听闻濛山人杰地灵,今日见闻,果然不同寻常,不知您今年亩产几何”
农夫龇牙笑着比了个数。
户部官吏心中震惊,“当真为何今年会丰收”
农夫憨厚答道“多亏了容郎君哩”
言罢,将自己所知之事,悉数告知几位户部官员,几人听罢,心中如翻江倒海,激动非常。
几人附和赞扬几句,农夫笑容更盛,“沈明府也是好官哩”
他又告知几人修路一事,几人对沈谊好感愈发厚重。
好官的确是好官
几人已无需去往县衙,其实甫一踏入濛山地界,他等已感受到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此乃盛世之景,昌明之象啊
几人不再多留,往盛京疾驰而去。
户部尚书知晓后,不由兴奋至极,此般喜事,定能令圣上龙颜大悦。
他仔细斟酌奏章,翌日早朝时,他向皇帝一一禀明。皇帝果然大喜,大赞沈谊治理濛山有方,亦称赞容奚分渠制肥之功。
能得皇帝亲口称赞,沈谊觉得这辈子已经值了。
他享受赞誉之际,对为官之道越生感触,心中观念逐渐转变。
先前他是被动造福百姓,若非惧怕秦恪、容奚,一些事他并不会轻易应答。
而如今,百姓赞他为青天,圣上于文武百官前赞赏他,他胸中猛然迸发一股意气。
为天下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积极投身于修路一事中,极具热情。
他甚至已不愿升迁,他想亲眼见证濛山百姓富足欣悦。
修路之事如火如荼,军器监工坊亦不曾停歇。
是日,秦恪携容奚至一旷野处。
“你为何带我来此地”容奚疑惑问。
此处人迹罕至,荒凉无烟。
秦恪柔声笑道“你瞧。”
他话音刚落,容奚便见一列甲兵突兀现于眼前。
甲兵近百人,步伐整齐有力,手中俱持火铳。
“神机营”容奚惊喜问道。
秦恪笑答“已训练数月,今日请你来验收成果。”
言罢,他唤来营正。
营正乃秦恪麾下悍将,当初挑选将士入神机营时,营正毛遂自荐,秦恪令其尝试火铳,见其颇有几分天赋,遂允他入营。
神机营训练时,他最为出色,秦恪便令其担任营正一职。
“末将参见郡王,见过容少卿。”
秦恪颔首,“今日由你指挥,莫让容少卿笑话。”
营正领命而去。
容奚兴致大起,与秦恪一同观看异世“军演”。
秦恪不愧为大魏战神,经由他训练后,神机营不仅火器威力巨大,且阵型灵活多变,战术极为诡谲。
“厉害”容奚双眸发亮。
得他赞扬,秦恪心情甚悦,他虽不及澜之才华绝世,却可令澜之所造器物发挥出最大效用,不叫澜之失望。
耳边皆是震天响声,秦恪心中却一片安宁。
能得澜之认可,是他之幸。
一番“军演”之后,容奚只觉满心澎湃,他情不自禁拥住秦恪,心中仿若烟花阵阵绽放。
“秦肆之,你甚好”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秦恪回拥他,低柔道“只为不负澜之所托。”
他懂容奚,他知容奚心中所想,遂他竭尽全力建神机营,除增强大魏军力外,亦是为证明容奚之能。
火铳之威,皆因容大郎而起。
容奚成就感全然溢满,回宅后,心绪依旧激动非常,竟主动攀上秦恪肩颈,与他深吻在一起。
兴奋之情猛然爆发,唯经亲吻方能平息。
他这般热情,竟让秦恪有些招架不住,待停歇之时,两人皆发髻散乱,衣襟大敞。
一抹莹白肌肤落入秦恪眼帘,他心头一跳,某处硬得发疼,连忙移开目光。
容奚躺于榻上重重喘息几声,忽笑道“秦肆之,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秦恪疑惑问。
容奚声音极低哑,“四个月,当真漫长。”
他此时眼尾绯红,眸中水光盈盈,墨发铺陈枕上,映衬其肌肤愈发白皙莹润。
唇红齿白,秀色可餐。
秦恪脑中“嗡”地一声炸开,胸膛起伏不定,他灼热凝视容奚半晌,又俯身狠狠亲吻一通。
四个月后,便是容奚生辰。
当真是漫长极了。
须臾,两人平息情绪,穿戴整齐,恰逢容连与梁司文来寻。
容奚唇瓣尚有几分红肿,容连见到,面上蓦地一热,心中有些尴尬。
“二弟,寻我何事”容奚倒是洒脱自在。
容连顿暗骂自己少见多怪,后清朗一笑,道“秋闱将至,我欲前往青州府参加科考。”
容奚近日事务繁忙,竟遗忘此事,心中略愧疚,道“盘缠是否足够若不足,尽管寻刘翁支取。”
“盘缠足够,”容连忙摇首,“阿兄不必担忧,弟今日来是向你辞行,阿兄公务繁忙,若明日再来辞行,恐不见阿兄身影。”
他后半句显然是在调侃。
容奚笑道“途中一切小心。”
秦恪看向梁司文“你陪他一起”
少年坚定颔首,容连一人去赶考,他不放心。他不仅要陪他去乡试,日后还要陪他入京参加会试。
“定要谨慎行事。”秦恪冷硬嘱咐道。
容奚瞅他一眼,而后温和鼓励道“二弟才华不俗,定能得中。”
四人闲聊片刻,容连与梁司文方离开。
翌日,容连与梁司文乘车离宅。
容奚目送两人远去,回身便见秦恪沉默守在背后,心中极安定柔软,他弯眸笑道“随我来,我带你去瞧白叠子。”
秋冬之季,为白叠子收获时节。
他已让张志采摘许多,经晾晒后装入麻袋中,只待他来收取。
满室白叠子,令容奚心情甚慰。
“冬日将至,可用白叠子做棉袄与被褥,到时便不惧寒冷。”
容奚笑容灿烂,秦恪心跳微快,不由俯身吻住他。
两人浅尝辄止便歇。
“若得棉袄被褥,送些往盛京如何”容奚道,“侯府一份,宫中两份。”
“依你。”秦恪并无异议。
容奚尚存几分遗憾,如今并无棉纺织技术,他不擅此道,除棉袄与棉被外,其余棉纺织物,他不知如何做出。
不过,待日后棉种植得以推广,民间定能人辈出。
熟能生巧,容宅曾制八件棉袄,如今再次裁制,进展极快。
共得数十件棉袄与棉被。
容奚与秦恪挑选三份,令人送往盛京。
盛京长信侯府。
明颐公主得棉袄与棉被后,被其柔软暖和震惊,霎时便喜欢上。
她睨一眼长信侯,问“信上怎么说”
长信侯哈哈笑道“此物名为白叠子,是从西域传入,大郎得种后,亲自培植秧苗,如今收获许多,此物轻巧御寒,效用极佳。”
“宫中是否送了”
长信侯颔首,“那是自然。”
皇宫中,皇帝与太后伸手触及棉被,心中甚喜。
盛京冬日气候极寒,太后甚是惧寒,每每冬日皆痛苦非常。
如今得棉袄棉被,如何不喜
“容大郎当真是”太后感慨一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赞誉。
皇帝笑道“除白叠子外,土豆、苞米亦为他率先种植。”
两物于大魏风靡后,自然有人将其作为贡品,送入宫中。
皇帝与太后亦品尝其鲜美。
“当真是位佳郎,”太后愈发喜爱,遂道,“哀家曾问他可曾婚配,他言未曾婚配。他生母早逝,亲父又无人替他张罗婚事,可怜见的。”
皇帝知其意,笑道“阿娘是想亲自为他挑选小娘子”
“哀家的确想替他选个贤惠娘子,”太后摇首叹道,“可这份差事,已被你明颐姑姑抢去了。”
皇帝忍俊不禁,阿娘与姑姑当真是热衷替人做媒。
“大郎与秦表兄关系甚密,明颐姑姑替他做媒,定也是想为表兄挑选妻室,您不妨遂了她的愿。”
盛京无人不知,明颐公主曾为秦郡王婚事操碎了心。
怎料太后闻言,忽严肃神色,道“你也不小了,何时立后”
皇帝顿时起身道“阿娘,儿尚有奏折需批阅,不扰您歇息了。”
后急步出殿。
太后不由笑骂一声。
两旬后,容连与梁司文同归。
容维敬立刻唤他至榻前,问“如何”
容连谦虚回道“阿耶且宽心,待放榜日便知。”
屋中沉寂半晌,容维敬忽低叹一声“你立志入仕”
容连重重颔首,他虽无阿兄才华,却也想做官为民请命,造福大魏百姓。
“你入仕后若不娶妻,可知同僚会如何讥讽于你”容维敬试图劝说容连重归正道。
容连神情坚定,“阿耶,儿入仕非为受同僚敬仰,儿是为百姓做实事,同阿兄一般。”
他顿了顿,忽笑道“您可曾瞧过今年丰收之景您可曾听闻百姓皆称颂阿兄您可知阿兄之才华,是何等令人惊叹。”
容维敬并非不知,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过错。
“你走罢。”
他瞬间苍老了许多,精气神仿佛被抽离殆尽。
容连心怀隐忧,不禁关切道“阿耶,您是否身体有恙儿去请陈医。”
“不必。”容维敬闭上双眸,不愿再言。
不久后,乡试放榜,容连得中魁首,皆大欢喜。
容奚与秦恪同去容宅庆贺。
因高兴,容奚饮了些酒,后醉醺醺被秦恪扶回新宅。
“澜之,澜之。”
秦恪轻唤两声,见他睡熟,便不再出声扰他。
少年面颊酡红,埋于衾裯间,颇显几分可爱。
他静坐凝视良久,眸中溢满温柔,后俯身于容奚额上落下轻柔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