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四更鼓响,沈彻按时醒来, 待要下床忽觉腿间黏稠一片, 伸手一摸,俊脸顿时就跨了。
真是糗死个人呐, 活了二十二年, 居然梦遗了。
恼一阵愁一阵怔一阵, 他叹了口气,将犊鼻裤小心褪下, 团了团一股脑儿地塞到枕头底下,自去洗漱不提。
捯饬完毕,回房见到枕头下露出的蓝色布角, 老脸一红,大步上前扯出裤子想要“毁尸灭迹”,走到门口却又折将回来,一把掀开被子, 胡乱塞了进去。
经过大门, 他特意交代老仆夫妇今天不要帮他打扫屋子, 门房老孙头点头应下,还笑呵呵地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油纸包,沈彻打开一看, 居然是捏成小猪形状的肉包子。
沈彻顿觉有趣, 没想到年过六旬的老人家仍童心未泯,居然跟秦翘楚一样,喜欢将吃食做成小动物的样子。
他十分赏脸地咬了一口, 齿间汁液横流,肉香四溢,不由夸道:“孙婶的手艺可以媲美明月楼大厨了,孙叔能娶到她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老孙头夫妇对视一眼,皆嘿嘿笑了。一亩地两头牛,媳妇孩子热炕头,官做得再大,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是白搭。
吃过肉包子,沈太傅整个上午都充满干劲,办事效率空前绝后,不到申时,他就将一天的公务处理完毕。出了值庐,想到早上的糗事和多日未见的“负心人”,他的双腿自有主张地往后宫逶迤而去。
跨进撷芳殿,秦翘楚居然不在,两个大宫婢一问三不知,琉璃也是支支吾吾躲躲闪闪的模样,沈彻心中一沉,将茶碗重重掼在桌上,持续了一上午的好心情瞬时飞得无影无踪。
“去查查公主在哪里。”
傅思归走了,她还不消停,要是再跟什么破男人把臂同游,他就打断她的腿!
张丹臣盯着脚尖站在原地不动,瓮声瓮气道:“公子另派他人去吧,属下无能查不出公主行踪。”
沈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喝道:“你去都没去,怎么知道查不出来”
“那是公子不知道公主的本事有多大!”
张丹臣猛地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花,声声发聩,字字控诉:“公主她、她就是个魔鬼,吃人不吐骨头,骂人不带脏字,表面白莲花,背地黑心肝,折磨人的手段一等一的高,公子你为甚么偏偏就喜欢她啊!”说完,不待反应,他恨恨瞪了琉璃一样,跺着脚跑远了。
沈彻被他弄得一头雾水:“阿臣怎么了”
“没、没怎么。”
“公主欺负他了”
“没、没有。”
琉璃不自然地撇过头,不敢与沈彻对视,生怕被他看出端倪。她是真没想到昨天的事会对张丹臣造成那么大的伤害,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比小姑娘还纯情、还记仇呢。
沈彻对她的闪烁其辞很不满意,沉声道:“那你去查公主行踪。”
“公子,阿臣心绪不稳,我怕他冲动之下做出甚么事来,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不待沈彻说话,琉璃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沈彻的脸色越来越黑,目光不善地投向阿桃和阿梨,她们连忙摆着手往门口跑:“太傅,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好,好得很呐,秦翘楚教出来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偌大的宫殿,只剩沈彻一个人对着空气生气,他很想将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冷不丁瞥见上面的青莲花纹又悻悻地收回手,只能对着墙上秦翘楚巧笑倩兮的画像独自生闷气。
不看还好,越看越生气,他索性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左右端详一番,心里总算平衡了不少。
另一边,秦翘楚正忙得热火朝天。
照例是秦琼备菜,她去整理房间,当她掀开被子往上抖时,一条皱皱巴巴的蓝色犊鼻裤掉了出来。她顺手捡起来,一股淡淡的腥味直扑鼻端,摊开一看,上面糊着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乳白色黏稠样液体。
秦翘楚有些呆,不确定自己猜测的是否准确,犊鼻裤在她掌中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恰巧孙婶走进来,探头瞧了瞧,掩着唇笑了。
“哎呀呀,公子这是梦遗了,看来他有心上人了。田螺姑娘,你说公子的心上人会是谁呢”
秦翘楚被她说得又恼又羞,低着头声若蚊呐:“我才来一天,哪里知道。”
孙婶笑容满面,对秦翘楚越看越喜欢:“公子昨日对姑娘的饭菜十分满意,妾身觉得他肯定是梦到田螺姑娘你了。妾身听说神仙报恩都兴以身相许,你就留下来不要走了罢,你跟公子都长得那么好看,生的神仙娃娃也一定好看。”
秦翘楚:“……”
这老妇恁不害臊,她跟沈彻八字还没一撇,她就怂恿她给他生娃娃,真是想得怪美滴。
“不跟婶子说了,我去洗衣裳。”
秦翘楚逃也似的离开卧室,用木盆接了清水,单独洗着犊鼻裤,乳白色液体沾了她一手,她埋着头边洗边骂,一双玉掌被她自己搓成了猪爪。
强忍着羞意将裤子晾晒,她又一头扎进厨房。老孙头从菜畦里摘了不少蔬菜,说是沈彻爱吃的,要她一样做一份,她一边应着,一边炒菜,心神因为那恼人的羞意始终无法集中。
心不在焉地做完饭,她跟秦琼匆匆离开,他们前脚刚走,沈彻后脚就黑着脸进屋了。四下一看,他的心情又不美了,院子里迎风飞舞着他早上出门交代过不要妄动的犊鼻裤,床铺也是焕然一新,更过分的是空气里居然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苏合香,真是走到哪里都逃不出秦翘楚的魔掌。
“不是跟你们说过今天不要收拾屋子么”
孙婶慈祥一笑,并不怕他的黑脸:“公子,老婢闲着也是闲着,不打扫屋子还能做甚么。”
“行了,摆饭吧。”沈彻烦躁地挥挥手。
还是四菜一汤,但今天的菜不是咸了就是糊了,汤里竟然加了辣椒,险些没把他喝吐,酒也没温,冷冰冰地只灌愁肠。
沈彻郁闷死了,宫里吃一肚子气,回来又吃一肚子盐、辣椒和冷酒。
这两个老仆他用了五年,念在可靠,平日并无太多要求,他们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可这前后两天的饭菜水准也差得太多了。
“孙婶,你今天是不是跟孙叔吵架了”
“没有哇,老婢跟老货好着呢。”
“没有就好,把饭菜撤下去吧,明天好好做。”
“公子,其实是……”
老孙头想要解释,却被孙婶一把拽住袖子摇了摇,示意先不要说破,老孙头只得闷着头收拾碗筷,一出门就嚷了起来。
“老婆子,你怎么不让我跟公子说实话”
“老头子,田螺姑娘这么好,你以为我不想把她留下来给公子作伴么,可我今天探过她的口风,她似乎不愿意,还想着回天上呢。”
“那你说怎么办”
“莫慌,老头子你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我们只需如此如此……”
孙婶伏在老孙头耳边低语,直把他笑得合不拢嘴,捋着山羊胡子一个劲地点头。
第三天秦翘楚又来了,老孙头找了个借口让秦琼陪他去明月楼买酒;孙婶代替秦琼,蹲在灶下烧火,顺便给秦翘楚递佐料。
二人配合得甚是默契,多半时间都是孙婶在说,家长里短聊了不少,大多是关于沈彻的事,看得出来她对沈彻是真的关心,秦翘楚渐渐放下心防,与她有说有笑起来。炒完一个菜,正好要用油来热锅,孙婶自告奋勇去拿油壶,只不过在递壶时,“一不小心”脚下踩空摔碎了壶,油渍溅得到处都是,秦翘楚的衣服和脖子上也沾了好几滴,看着分外刺眼。
“哎呀呀,姑娘你快去沐浴一下换身衣裳吧,这里交给老婢就行。”
秦翘楚蹙了蹙眉:“可是,我没有带衣裳来。”
孙婶笑着将她往外推:“没事,公子今年新做的衣裳还未上身,你先将就着穿,夏天.衣裳干得快,等你的衣裳干了就能换回来。”
“好吧。”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秦翘楚无奈地点点头,款款朝沈彻卧房走去。
……
沈彻今天比往常回来得要早不少,只因临出门前得了老孙头夫妇叮嘱,让他务必早些回来,说是给他准备了饕餮盛宴,一定要趁热吃才行。
也不知他们卖的什么关子,沈彻边走边摇头,整个院子一片静谧,老仆不见踪影,他径直走到自己卧房,居然听见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还有极动听的歌声。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这声音听着恁地耳熟,他心中激荡,悄悄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眼前的景象香艳得令他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神仙画面啊!
那个天杀的、遍寻不获的小冤家,此刻正坐在他平日沐浴的木桶里,惬意地枕着桶沿,一边哼歌一边往身上浇水。水面洒满白色栀子花瓣,与她欺霜赛雪的肌肤相映成趣,透过层层花瓣,他窥见了她胸前的波澜,那两团丰盈似两捧白玛瑙堆就,冰肌雪肤,白玉无瑕,明晃晃得令人完全挪不开眼。
“啊——”
秦翘楚一睁眼就发现了他,她正从水中站起来,光洁的身子一览无余。他的眸光一寸寸往下,越过山峰,趟过平地,来到桃源,看到紧要处,鼻头一热,殷红的鲜血涓涓而下,“吧嗒吧嗒”在地上开出了小花。
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秦翘楚率先叫了起来。
“出去!!!”她蓦地缩回桶里,抱着身子想打人。
男人黑眸一沉,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这是我家!”
“我走!把衣裳递给我!”
沈彻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什么衣裳,不由揶揄道:“原来公主喜欢裸.奔啊。”
秦翘楚也四处看了看,终于明白自己着了孙婶的道,不由气极而骂:“蛇鼠一窝,老色胚养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呵呵。”</p>
沈彻径直走到她面前,单手就将她从桶里拎起来,火辣辣的目光只勾勾盯着她,仿佛要吃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