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得手足无措,秦翘楚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他如蒙大赦地朝二人行礼告退。出了后山,怦怦乱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他埋着头一路疾行,迎面走来一个同样低着头的老和尚,二人不偏不倚地撞到一起。
老和尚跌坐在地,他连忙伸手去扶,老和尚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目光却定在他手中的鸡翅膀上。
“你这鸡翅哪里来的”老和尚凑近嗅了嗅,眯着眼问。
“公主赏赐的。”
“分我一个,我就不计较你撞我那一下。”
“不行!”秦琼将沾着灰尘的鸡翅膀鸡爪子藏到身后,坚决道,“我让你撞回去,别打它们的主意。”
老和尚气得吹胡子瞪眼,身手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教训道:“朽木不可雕也!臭小子,老衲我是在救你知不知道”
“谢了,不过小子不需要。”秦琼防备地盯着他,寸步不让。
“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老和尚一边骂一边朝后山走,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招术,眨眼间人就消失不见,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边秦翘楚正举起另一条鸡腿准备大快朵颐,忽觉一阵劲风袭来,刚送到嘴边的肉转眼就到了一个笑眯眯的老僧手里。他年约六旬,须发皆白,宽大的百衲衣穿在身上,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丫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个鸡腿老衲收用了,有酒没有”
呵,还有和尚喝酒吃肉的,秦俊彦的嘴角抽了又抽,秦翘楚却觉得有意思,她歪着头打量片刻才笑盈盈地轻启朱唇:“大师,你一回破二戒不怕佛祖怪罪吗”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若知道我破口舌之戒是为了救人,肯定不会怪我。”
还有人将嘴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秦翘楚越发来了兴趣,命人从马车上取来一坛金茎露:“这是御酒,大师吃好喝好,我们一会儿再聊。”
“孺子可教也!”
老和尚大赞,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鸡腿肉,抱起坛子往嘴里灌,白花花的胡子上挂满酒珠,像一道水帘子,十分有趣。
秦翘楚耐心地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和尚吃饱喝足,打了个响嗝,就着一地鸡骨头和衣而卧,不出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长姐,这和尚分明就是个骗吃骗喝的,哪里是来救人的啊。”秦俊彦气得撅起小嘴,不满嘟囔。
秦翘楚也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见小兄弟气得不轻便笑着开导:“不过一只鸡罢了,长姐以后再给你做。佛渡有缘人,大师行事高深,说不定这顿吃喝就是我们欠他的哩。”
秦俊彦正是身心蓬勃发展时期,正确的引导至关重要,一国之君若连这点气量和手腕都没有,将来又如何驾驭众臣。
听言,秦俊彦小脸稍霁,点点头不再说话。秦翘楚很是欣慰,刚要夸赞两句,一身大红朝服的沈彻寒霜满面地走了过来。
“主上可真是好兴致啊,臣等在宫里忙里忙外,你却跑到宫外潇洒快活。”
沈彻快被这对活宝姐弟给气死了,一个在人前搔首弄姿引来窥觑,另一个撒谎骗人偷溜出宫,要不是有人拦着,他真想将这二人吊起来打一顿。他是托孤大臣不假,可也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主子,要人跟在后面一直擦屁股!
“太傅,我错了……”
秦俊彦似乎很怕沈彻,小脸一垮马上认错。秦翘楚将他护到身后,皱眉道:“是我怂恿主上出来的,太傅有甚么气冲我出。”
她一脸肃容,平日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不见了踪影,唯有绷得笔直的唇部线条彰显她的倔强与悲壮。沈彻气极,唇边绽放一抹冷笑。
“是呢,公主是女中豪杰,众目睽睽之下都能那么豪放,还有甚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太傅,你别这么说长姐,今天是我生辰,长姐带我来挖荠菜。”
沈彻阴阳怪气的话令秦俊彦难受极了,他敬畏佩服沈彻,从他身上学会了责任和担当,知道了“男人”二字的含义,他对他饱含感激与尊敬,但他这么讽刺秦翘楚,他接受不了。
长姐是犯过糊涂,可那已经是老黄历了,太傅怎么就看不见她的好呢
这孩子对自己的错认得麻溜,对姐姐的错倒是维护得彻底。沈彻眉眼沉沉,头一次正视秦翘楚对秦俊彦的影响力。
秦俊彦是颗好苗子,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尽心尽力地教导他辅佐他。不过自从他与秦翘楚越走越近后,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聪明好学,但越来越不将规矩放在眼里了。
“主上随臣回去吧,宫里还有事等着处理。此外,你如今已经是国君,应该搬离东宫,住进阳明殿。”
阳明殿靠近前朝,离撷芳殿颇远,秦俊彦不想去,他扬起小脸乞求道:“太傅,我不想住那么远,这样就吃不到长姐做的吃食了。她的手可巧了,会做叫花鸡……”
一说到鸡,沈彻抬头朝四周看了看,眼风扫到地上的老和尚和一地鸡骨头,顿时勃然变色。他大步上前,捡起几根鸡骨头看了又看,脸色比锅底还黑。
“谁干的”</p>
秦翘楚姐弟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一声,这才相信老和尚并非信口开河,他真的是来救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