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雨。
皇甫高仰着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却觉得它如此可爱。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雨了。
事实上,能够这样平静的坐在天空之下,都像是做梦一样。
但对别人来说,雨天恐怕就不大令人愉快了。
小饭馆的老板抄着袖子走了出来,在屋檐下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不长眼的老天爷,也不等我开个张再下雨!这下好,一个客都没有,这个月,小老儿喝西北风去!”
皇甫高没说话。
小老板似乎也习惯了,他也不指望这个“哑巴”能给自己什么回应,便自顾自的蹲在了皇甫高的身旁,盯着对面的李园,八卦的热切道:“诶,你知道么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这李园啊,已经出了两位举人了,据说这一次,是李家的二儿子赴考,你说,他能中不”
“……”
“我估摸着不能。”小老板摸着下巴,啧啧叹道:“都说一个能中举,是文曲星下凡,两个能中举,那是祖坟冒青烟,这李园都出了好几个进士了,怕不是要把文气都吸走了,这其他人哪能依啊”
“……”
“不过,李园最近据说不大顺利,这二少爷若是能中举,说不定能有些帮助。李园的夫人,少夫人,都是很善良很好的女人,每年都会出钱修桥铺路,还施粥给穷苦百姓呢。这积的德,没准能够二少爷中举。”
“……”
“但她们施粥是因为怕自己家丢的那个女儿,也跟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一样忍饥挨饿,这积的德是给那个小女儿的。若是二少爷中了举,怕不是把给小女儿积的德挪用了,那可怎么办”
皇甫高忽然动了。
他慢慢转过头去,看向了正说的津津有味的小老板,声音沙哑道:“小女儿”
小老板被他的出声唬了一跳,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几天前流浪过来的乞儿――他看他又聋又哑,可怜他,让他在后厨帮忙洗碗扫地,干些杂活,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话!
“你不是哑巴!嘿!你个龟孙子,居然敢骗老子!”
皇甫高望着他,慢慢道:“……我没说过,我是哑巴。”
小老板气咻咻的瞪着他,瞪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颓然的反应了过来:“妈拉个巴子,你还真是的确没说过。”
皇甫高继续问道:“李园的小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小老板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冒起了一股寒气。他张了张嘴,不自觉就顺从了他的意愿,说了出来:“李园的小女儿……其实也不是李园的女儿。”
“那时候,李园的表小姐家里父母双亡,前来投奔姨妈――那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啊!大雪隆冬,李家的表小姐在雪地里捡到了个冻晕过去的女孩,带来了李园。李园的夫人呢,看她可怜,就收她为义女,叫做……叫做……我听见有仆人叫她婵小姐……约莫是叫做阿婵吧。”
“后来过了一年左右,李家去京城过年,元宵节的时候,一家人上街看花灯,似乎是那个时候,婵小姐被人群冲散了,就不见了。”
……无忧。
皇甫高心中微微一痛。
那是无忧。
小老板却还在继续:“因为这事,李园的夫人回来就大病了一场。这些年,他们好像也一直都在找……你是不是觉得李园的人特别好要我说啊,还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儿长得……好看的简直有些邪性了!”
“我觉得吧,那么大的孩子,也该记事了。若是没找着,多半是被拍花子拐走了。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拍花子能送去哪”说着说着,小老板又得意忘形了起来,他一拍大腿,激动道:“青楼啊!”
“我觉得吧,这李园根本没必要这么到处找,直接去瞧瞧近些年来,青楼里都有哪些花魁出来,绝对八九不离十――你别不信,我跟你说,那孩子真的……我看她一眼就晓得,长大后她凭着那张脸,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信不信”
“唉,要是她真的成了花魁,我舍去这饭馆家业不要,就算去借高利贷,也要当她的入幕之宾,才算不枉此生啊……”
但这句男人的妄想刚刚出口,小老板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他这些年开着饭馆,江湖人士来来往往,也见了不少,对这种危险最是敏感,当即汗毛都竖了起来,直接蹦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向了一旁的皇甫高。
可皇甫高却只是望着李园,他安静的望了片刻,忽然道:“有人来了。”
小老板有些忌惮的看着他,看他的表现,却又有些不大确定起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瞧见一个乞儿拐过不远处的拐角,这才又重新蹲了下去,暗自嘀咕:……那莫不是路过的丐帮弟子
雨很快的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