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周岁开始记事,虽然没有神奇的照片记忆,让她能够回忆起自己人生中所见过的一切事物,例如背出小学二年级老师写在黑板上的电话号码,但她自觉自己的记忆力也远超常人,至少可以说过目不忘,如果她真的学过这支舞蹈,听过那些话,去过那个地方,无论如何不可能没有丝毫记忆的。
何况那记忆中的她并不是一个孩子的感觉,甚至……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小路潇”不远处,凌阳弋站在一座桥上叫她的名字,“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路潇说的是实话,她的确不知道个中原委,但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和盘托出。
凌阳弋刚才也和路潇一样,被困在一个空洞中不知所措,因此无从知道路潇跳舞的事情,也就没有追问。反正自从登岛以来,他们遭遇的种种事情都很诡异,不在乎多这一件。
所有岩石构成的桥梁与回廊一起指向了黑色石柱下方的入口,无需多言,两个人对了下眼神,便一起沿着盘旋而下的楼梯来到了这里。
黑色石柱的里面也有一段盘旋而下的楼梯,楼梯举架高约5米,头顶嵌满了密密麻麻的蚌,看着都有些渗人,这种蚌许是经过人工培育,蚌沿下方挂着犹如钟乳石般的东西,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东西其实是蚌的分泌液,它们被倒挂着,分泌液就沿着蚌壳上人工凿出的小洞一点点流出来,然后又凝固,便形成了钟乳石或者冰凌一样的东西。
这些“冰凌”都有着珍珠一样的光泽,十分美丽,只要一点点光芒,它们就能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线,如果折下一枝,装在匣中拿去拍卖行,必然要比最难得的珍珠更加值钱,与这些“冰凌”相比,外面那些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乌木只能算木渣了。
但这些东西却极其危险,路潇随手敲了敲旁边的墙面,走廊上便不断有“冰凌”掉下来,“冰凌”尖端极其尖锐,如刀子一样,如果砸在人的头顶,想必有穿透颅骨的功效。
路潇对凌阳弋说:“你能不能弄个竹竿把这些东西都扫下来”
凌阳弋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几秒,然后摇摇头:“没办法,这里没有泥土也没有淡水。”
路潇只能采取最笨拙的方法,一面踹着墙壁,震落大部分松懈的“冰凌”,一面绷紧神经,盯着上方尚未垂落的“冰凌”,小心翼翼地避开危险。
他们向下走了不长一段时间,就发现了一扇门。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顶嵌着四颗明珠权做光源,足够把这屋子照得亮堂堂,里面有桌椅,有床,有镜子,有衣柜,而且许多物品都是双份,显示出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一概物品上都没有灰尘,此外桌面上还放着一只精致的瓷碗,里面盛着粥米,尚且温热。
“这有人在住。”路潇对凌阳弋交待了一声。
“我看到了,还是何咎。”凌阳弋对她晃了晃手里的一沓草稿。
这些纸张都有三开大小,一看就是自己在岛上砍竹子、磨碎、晾晒制作的竹纸,竹纸上并没有画他最喜欢的海洋微生物,而是画着女人的画像,联想到这里有两个人居住,应该就是他笔记中提及的女人了,画的旁边还写着他作画的时间以及些许杂事。
路潇拿过一张纸看了看,记下了女人的模样。
她并不全然相信那两个人说的话,但如果他们所言不虚,何咎和女人的确不想让一切外来者离开这座岛屿,并且存了杀心,那么与这个女人相见的场面可能就十分危险了。
正在翻看画卷的凌阳弋忽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何咎是个青羽吗”
路潇听到这两个字,抬头看着他。
凌阳弋给她展开了一幅画卷,这上面画的是一间大屋,房屋结构十分罕见,画卷上还标注了一些复杂的机关。
“这是青羽的祖宅。”凌阳弋给出了答案。
路潇皱眉:“这件事又和青羽有关,难道这个岛也是他们盖的这群家伙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从3万年前就没再进化过了吗就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不给人添麻烦中去吗”
凌阳弋摇了摇头:“你还是对青羽有偏见。”
其实这张纸上写有注释,那是何咎的字体——我家。此外画卷背面还有一些错杂的路线,联想到画上的东西,何咎当时画这幅画的原因,可能是想向女人介绍一下自己的来历,他的确是意外流落到了这个岛上的。
至于何咎登岛之后,为什么能如此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也就可以解释了,他是一个青羽,随遇而安是她的本能。
路潇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米米他们都不肯告诉我青羽究竟怎么回事,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说出他们的来历我就受不了了吗”
“米米不让我说……”
“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跟他们说一个字,他们都不会知道的!”
凌阳弋随意坐在了椅子上:“你知道有关创世的传说吗”
“创世的传说有很多种吧,每个孩子小时候都应该听过……”路潇扳着手指,给她一一历数了自己听过的创世传说。
“凌阳、青羽,以及更多古老的种族,其实是依赖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创世传说而存在的,对于我们来讲,这些并不是传说,而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当然,你可以仅仅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因为这传说和你短暂的生命并没有什么关系。”
世界也有寿命。
世界寿命的长短取决于它灵气充沛与否,这个世界曾濒临死亡,然后又浴火重生。
凌阳家的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切起始于3万年前,那时的世界已经经历过波澜壮阔的生命更迭,灵气渐渐衰微,不能再支撑新生命生长了,即所谓末世。
末世时代,人类的寿命极其短暂,生物的数量锐减,当时世界上的灵气已经不能支持人修行,大家光活下来就消耗了全部的精力,唯有一人是这世上最后的幸运儿,他意外得到异世高人的点拨,跳入了修行的门槛,得以超脱这个世界而去,而他也将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超脱者,其余人恐怕都将在二三年后伴随着一场注定的灾难彻底消失,这个世界将变成一片荒芜,如同浩瀚宇宙中绝大多数荒芜的星球一样,再也听不到任何生物的呼吸声。
人们十分不甘心,他们想要再争取一下,至少再给他们一段时间,了去心中的遗憾。
他们询问最后的修行者,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延长他们的生命。
修真者拒绝了很多次,最后还是耐不住众人的恳求,说出了一种方法。
每个世界的灵气数量都不相同,有的世界多,有的世界少,而灵气的多少则决定了这个世界生物的形态和数量,本世界的人去往异世界,可能变为麒麟、饕餮或者是其她形态的妖物。一些强大的修行者本身就拥有强大的灵气,只要他们肯分一些给这个世界,便能够延续世界一段时间,或许那时间不长,也足够剩下的人了却心愿了。
可他们生活在这灵气匮乏的世界,没有任何得到者会路过这里,就像喜欢鲜花的人不会刻意前往沙漠一样。
最后,这位修行者想到了点拨自己的高人。
说是人也不贴切,万物只要有灵,都能够修炼得道,指点他的是一只赑犱。
赑犱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庞大如行星,甚至不能以本体来相见,修行者与它的化形相约,说出了自己过分的祈求。
赑犱天然富有善良和智慧,它威严、温柔,而且优雅,这崇高的灵信任修行者的品行,同意了他的渴求。赑犱借给了这个世界自己2/3的生命,从此本世界的山川河流重新焕发出了光彩,人间众生重新拥有了灵气,充沛的灵气甚至催生出了更多的智慧与生命,世间万物都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而那最初的修行者也因此和赑犱达成契约,此间的世人了却心愿之后,便要将那2/3的生命归还于它,修行者作为契约的见证者,完成自己的承诺之前,永远不可超脱得道,永远不能离开这个世界。其次,修行者作为契约的执行者,从赑犱那里得到了践约的能力,他可以在任何时间,让任何生命履行归还生命的契约,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他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从赑犱那里获得过生命的人,不需要借由武器或者是咒语,仅仅是一个想法、一个音阶、一个眼神,就能够肆意剥夺人的生命。
凌阳弋淡定的说:“那最后的修行者就是我的先祖,他最终错过了得道的时机,遁入了此世轮回。从此我的家族世世代代坚守与赑犱的承诺,未曾有一人超脱得道,即便我天资如此优越,也从没想过修炼长生之法。可是万年过去,我们还是未曾听闻赑犱的召唤,想来是它的时间和此世不同,想给人类多留一些时间吧。”
“所以你的能力和树木没有关系”
“那是我的契约罢了,六院并不相信这个神话,不过他们却相信我的确可以以语言杀人,我就对他们的神树发了誓,不会动用血脉的力量,所以才拥有了神树赋予的这种能力。”凌阳弋摸了摸自己后颈上的誓约印记,“一旦我破坏自己的誓言,心就会变成腐木死去。”
很多路潇想不明白的事情,此刻终于清晰了。
凌阳弋从不和他们一起出任务,是因为凌阳弋真实的能力被封印了,他现在所拥有的这看似强大的能力,不过是个可悲的安慰奖而已,让他再用这可悲的安慰奖去帮助人类,实在显得滑稽可笑。
凌阳弋却并未因此感到不满,声音还很温柔:“我们见证了大家从绝境一步步走到现在,并未愧对赑犱的赐福,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在有生之年实现梦想,不留遗憾。不知道赑犱何时会来收回大家的生命,也许是每天,也许是十万年后,但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仍会尽力让每个人都平安喜乐。我真的很喜欢人类,我叫六院不要怕我,但他们还是忍不住防着我,唉……”
路潇的神色动了动,这个传说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真的有人把神话当成了真实可靠的事实,而这些人还真的具有极其强大的能力。总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太过荒诞的神话,怪不得米米不准凌阳弋说出这一切,她现在的确觉得这个相信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毁灭世界”的特殊中二家族十分可怕。
“那青羽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人类中赑犱最喜欢的一族,因此得到了超过其他人类的灵气,所以青羽都聪明且长寿,也正因为他们记得和赑犱的承诺,所以活着的时候会尽力投身到喜欢的事业中去,不留一点遗憾。青羽也和我们一样,不会逃脱这个世界,他们相信死亡是他们对赑犱的承诺,在这件事上就很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