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推开凶器组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家退休老年俱乐部。
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开灯, 窗帘也全部放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内架着一台投影仪, 北侧墙上挂着一幅投影屏, 投影画面大概是个鬼片,当电影特写到女鬼染满鲜血的脸时, 音响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恐怖氛围恰到好处。
凌阳弋和林川两个人搬来两只懒人沙发, 肩并肩坐在屏幕前,捧着一桶爆米花吃得十分开心。
他们旁边的沙发上,米染松挽头发、穿着宽大的t恤,安逸地坐着,宁兮身穿和她一样花纹的t恤,枕在她的腿上, 面冲投影屏侧躺身体。宁兮的右手越过后肩,伸到了米染面前, 米染正拿着指甲刀替他修整着白玉似的指甲。
路潇已经回房间换下了那身拘谨的工作装,如今披散头发穿着背心和短牛仔裤, 手里还拎着4杯奶茶。
她身后跟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变形机器人, 机器人身上贴满led灯泡,走路的时候,内置音响还会发出嗡嗡的齿轮运转声,如果仔细观察机器人的脚踝,就能看到商品编码上写着一行小字——适合815岁儿童。
机器人满地乱窜, 并且开始尝试播放内置的200多首儿歌,路潇镇定地从衣袋里掏出遥控器,关掉了机器人的音响。机器人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茫然愣住,突然有些不高兴。
林川回头看了眼路潇,继续往嘴里扔爆米花:“面试结果怎么样”
“他们不让我当市长,我就拒绝了。”
路潇分给每人一杯奶茶,轮到宁兮的时候,只扔给了他一只买奶茶赠送的企鹅公仔。
宁兮掐住公仔的脖子:“为什么只有我被差别待遇”
路潇斜了他一眼:“你要什么一杯奶茶,不加奶也不加茶”
米染用指甲刀在宁兮头上敲了一下:“爪子别乱动!”
宁兮只能温顺地把手送了回去。
路潇拿着最后一杯奶茶,坐到自己的位置前,然后又从桌下抽出了一只大盒子,里面满是粘土、刻刀、丙烯颜料,还有几枚已经捏成的人体肢节,看比例,约有正常人1/5高下。
路潇交叠双腿平搭着旁边的椅子,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电影,同时取出一团粘土,粗捏成了人脸的模样,然后按照曾经照魂灯中的惊鸿一瞥,耐心在黏土上描绘着冼云泽本来的容貌。
事实上,这项工作她已经做了好几天,可无论再怎么尝试,手中的泥人总是差着几分神韵,于是这团泥巴她雕了揉,揉了雕,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成功。
路潇第无数次用雕刀在泥团上刻出眉骨的轮廓,铁器划过,留下一段流畅自然的线条,仿佛只看这道眉骨,观者眼里就能还原出一张清俊的脸。
突然间,办公室后方咚地一响,路潇循声看过去,发现机器人摘下了自己的头,正用手指勾起眼眶抡着玩,砸得地板咚咚响。
路潇忍不住握碎了手里的泥团,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下心情,又重新把黏土团圆,再次开始雕刻。
没过多久,机器人彻底四分五裂,而后一团白光环绕住路潇,她对着桌面上的背包叫了一声冼云泽,那只人偶就自己从里面拉开拉链,喜悦地跑回到路潇面前。
路潇捏着粘土没有理它,它就也从盒子里取出一团粘土,自顾自地搓成了一个人的形状,也许是身体不灵活的缘故,也可能是它审美本来就有问题,这只细胳膊细腿儿的火柴人哪儿哪儿都不符合人体结构,就好像是几根煮粘锅了的面条卷在了一起。
它拖着这团泥扑向路潇,下巴垫在她的手背上,贴近了说:“我捏的!”
路潇用指背刮了刮它的脸:“和你长的真像!如出一辙!”
人偶听不出她话里嘲讽的意思,还很高兴,继续和她说悄悄话。
“我要用这个身体!”
路潇对着那团面条说:“冼云泽。”
于是褐色的面条扭曲着站了起来,它双手双臂一共有四种长度,哪两条都没有办法维持平衡,最后只能三点着地,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移动。
投影屏里,女鬼如同蜘蛛在和风走廊里飞速爬行,吓得龙套们四散奔逃;长木桌上,泥人也用差不多的姿态跑来跑去,在凌阳弋的义诊策划书上留下一排泥巴印,大家都是鬼,做鬼的差距就有这么大……
它祸害完了凌阳弋的劳动成果,就拎着喂鱼用的干面包虫簌簌滑下桌腿,跑向沙发上的宁兮。
宁兮看见它靠过来,马上露出一脸的不耐烦,显然已经预测到了它下一步的行动。
它跳不上沙发,就站在沙发下面往宁兮身上一根根丢面包虫。宁兮伸手弹开它,不出两秒,它便不厌其烦地跑回来,继续往宁兮身上扔面包虫。
宁兮再次把它弹开,同时对路潇喊:“它又开始了!”
路潇才懒得管它,人偶离开自己去缠着别人,她高兴还来不及。
“它从垚山回来,就一直想养一条蛇,我有什么办法”
宁兮第三次弹开泥人,严肃地纠正:“我不是蛇。”
前排的凌阳弋看了眼手机,转身对宁兮说:“小蛇,你没开机呀,内勤说他们十分钟后过来送文件。”
宁兮凶恶地瞪向凌阳弋,化形出的人类双眼一时没控制住,退回原形,眼白中呈现出了宝蓝色的纺缒形瞳孔,像是冷血动物一样。</p>
看到他蛇一样的眼睛之后,泥人更加高兴了,继续往他身上扔面包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