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说:“他在《潜龙在渊》那儿。”
“我们已经找遍了浮雕附近每一寸土地,没有发现人。”
“那家伙跟黄鼠狼一样,超能钻的,我带路。”
路潇与司机交换位置,坐上了警车驾驶位。
此时整个《潜龙在渊》景区都已被封锁,搜索工作仍在继续,路潇叫停了现场的工作人员,管接洽人要了一根甩棍,然后徒手攀上了浮雕。
她身姿轻巧地沿着龙鳞向上攀爬,一直来到了峭壁百米高处、游龙前爪的位置。
若从远处观望,旁人只会觉得这只龙爪锋利虬劲,做抓握状,而攀援到龙爪上方某个特定角度,才能看见龙爪抓破石壁,抠出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孔洞。
路潇轻巧地荡进来,两足落地,弓着身体钻进了通道,借助灵视,她惊讶地发现《潜龙在渊》并非一座浮雕,龙身潜藏于山内的部分同样被雕刻出来了!
路潇想象不出这幅雕刻的全貌,那恐怕是透支她艺术鉴赏能力的绝世佳作,只是……世人可能没有机会见识到了。
她寻着叮叮咚咚的凿击声一路前进,转过一个拐角,通道尽头亮起一盏矿灯,褚教授——或者说邹承文,正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一片龙鳞,毫不理会这位意外闯入的客人。
路潇也没有理他,通道里集聚着浓重的怨气,怨灵一定就在附近,当务之急是找到怨灵,拯救医院中那个无辜的少女。
突然间,褚教授手里的凿子掉落在地,然后倾身歪到,他背后的骨骼发出令人不安的摩擦声,在空洞的石窟中格外清晰瘆人。
路潇闻声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褚教授的情况比屠小姐还要糟糕。
一颗原装眼珠掉出眼眶,悬挂于脸颊,原本眼眶的位置则窝着一颗更小的眼珠,这颗畸形的眼珠时而滴溜溜乱转,时而努力向上翻白眼,非常有主意,完全不听大脑使唤。
这还不算要命。
他背部隆起一个乌龟一样的壳,仔细分辨,能看出那是一层纤细的赘生肋骨,它们有些已经被挤碎,还有些反扎进体内,深深刺入心脏或者肺的位置,应该已经造成了脏器出血。
路潇拿出手机,准备打给警察,还没摁完号码,屏幕上先弹出一条信息。
信息来自宁兮——她快死了,抓紧时间。
通道里响起凄凄哀哀的哭声,时远时近,时大时小,摸不到源头。
路潇收起手机,甩手握住珠串,一拳砸在石壁上,蓝光迸溅,坚硬的岩石渗出黑色的浆液,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倏忽飞开,窜到了路潇的头顶。
她抽出甩棍,缠上珠串,一跃而起直插向那影子,原本平平无奇的甩棍突然具备了超越材质的坚韧,一击之下,深入岩石三寸!
影子瞬间窜开,却被甩棍上蓝色的符文链条紧紧咬住不放,符文越缠越紧,怨灵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而且它拖着这条发光的尾巴,根本逃不脱路潇的追捕,很快就被面对面抵在了墙壁上。
两相对峙间,低沉的哭泣忽然变成了凄厉的哀鸣。
影子像闸口一样,喷出了大量磅礴的黑色液体,瞬间淹没了面前的路潇,然而这黑色的液体并非实体,触物既散,液体碰到的一切都变得冰冷入骨,这就是怨灵枉死后凝聚的怨气,它的痛苦,它的悲哀,它的不甘心……
两分钟之后,怨气发泄殆尽,蓝色的符文也将怨灵牢牢桎梏起来。
怨灵逐渐呈现出了人的轮廓,仿佛是路潇自己投在石壁上的影子。
路潇轻柔地说:“好啦好啦,我都听到啦,剩下的事情放心交给我,安心离开吧,你将从仇恨中解脱,融入新的生命,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
符文最后一次闪烁,洞窟内恢复了宁静。
警察接到危险解除的通知,立刻悬降入他们所在的洞口,运出了已经无法动弹的褚教授。
回到地面后,教授彻底有进气没出气了。
他背后赘生的肋骨不再生长,但已经长出的部分刺入内脏,每次挪动都会造成新的出血,此时的他就像一堆多米诺骨牌,风一吹都可能导致全盘崩溃。
警察们只能把他挪到青江河滩上,让他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路潇坐向他身边。
她看了一眼褚教授,对方摇了摇头,于是路潇朝警戒线外的接洽人摆手,示意不要叫急救了。
此时天已入夜,对岸楼台如新,头顶明月如故,他们身前是延绵无尽的青江,身后是栩栩如生的《潜龙在渊》图,清光辉映下,水面上又升起了淡淡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