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他一眼,“别胡说,本座最多当你干妈,当不了你亲妈。”
命运真会开玩笑,她非但不喜欢他爹,最后还把他给吃了。但那时的岁月,真是静好得如同一幅画。好的东西难留,没过多久三族爆发大战,他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十个年头。战况越来越激烈,仰头看天,天都是红的。所有人都做好了玉碎瓦全的准备,他以为最后攻城的会是龙族,没想到竟是那些金光闪闪的上神。
他缓缓叹了口气,离乱的年月已经不忍再忆,阴差阳错到了今日,谁也无法回到过去。曾经敬爱的人成了杀父仇人,可能是最悲伤的笑话。
她痛苦的呜咽,淹没在山洞外肆虐的风声里。他捡起一截枯枝拨了拨,火苗随着挑动霍地升高。心被撕扯得久了,渐渐凝固起来,凝固成一个冷硬的核,他垂着眼道:“你现在一定盼着天帝来救你吧?可惜这里不在三界内,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找不到你。”
尸毒穿透身体的痛,让她没有力气再抬起头来。冷汗爬满她的脸,在方寸之间汇聚成一线,咄地一声滴下来。除了自身的变化,她听不见别的,周围死一般寂静,唯有自己的呼吸声,被扩张得无穷大。
真疼,她想。这种疼,远远是困龙索和禁身咒无法相比的。在郁萧殿的时候她还有苦可诉,哀哀央求,那个人会来抱一抱她,说些安慰的话。现在没有了,才知道落魄的时候有人心疼你,原来不是多糟糕的事。
不知他处理完政务赶到化生池,发现她不见了,会是怎样的反应。说不定骂她白眼狼,恨不得从来不认识她。天地良心,这回可不是她自己逃跑的,是被人掳走的,他还不算笨,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虽然一心想杀他,可是落难的时候也异想天开,希望他能来救她。皮下涌动着尸毒,她艰难地张开眼,看见一簇簇凸起,往来如走珠。皮肤和肌肉被分离,疼得撕心。身上衣裳湿了一遍又一遍,这种痛苦不可消退,只能适应。
白焰欣赏着她的惨况,似乎很高兴,“玄师,你想解开鹦鹉链么?”
她低垂着头,没有应他。
“鹦鹉链是白帝的法器,当初我师尊和他是同门,我知道解开锁扣的法门。”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这张脸,“再等等,等你彻底听话,我就替你解开它。”
她看他的目光满含轻蔑,“小崽子,算计得真好!你不就是想要本座的命么,拿去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白焰说不,“命我要,人我也要。还有别再叫我小崽子了,你元神重生也不过万年,论肉身的年纪,你还不及我。”说罢狠狠一推,曾经那么强大的玄师,如今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无力地一偏头,简直让人心生怜惜。
“据说你和天帝已经论及婚嫁了?”他冷嘲道,“良禽择木而栖,亡命天涯怎及贵为天后。天帝得知你被我拿住了,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吧?”
她哼笑了声,“你想多了,女人在男人眼里,不过是闲来消遣的东西。如果你母亲还活着,你可以去问一问她,本座说的是不是实话。”
白焰前一刻还挂着的笑,霎时冻结成冰。他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他怒不可遏,因为她说中了事实。当初麒皇和麟后恩爱和睦曾经传为美谈,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母亲常对着窗外浩淼云海垂泪。婚姻不过是形式,缺乏爱情的婚姻是可悲的,他父亲并不爱他母亲。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一个人的感情总要有所寄托,不爱妻子,必定是爱玄师,这个认知即便过去了一万年,也依旧根深蒂固。
他恨,恨这种胜利者的姿态,于是调动邪力猛地向她推进。乌浓的长发狂舞起来,她倒吸口气,瞠大了眼睛。尸毒遍走筋络,毒气滋养透体而过的触手,小肉脸上的五官更加分明了。
白焰手里握着一把柳叶式的匕/首,轻声问她:“你想不想看看体内奔走的是什么东西?”
薄刃抵在她手背鼓起的包上,刀尖挑破那层皮肉,她吃力地转过视线看,看见破损的口子里探出黑色的触角,但那东西怕光,吱地一声缩回去,快速逃窜向了别处。
“不知天帝看见现在的你,会作何感想。”他遗憾地说,“反正我觉得恶心,美丽的皮囊变成了虫窟,除非天帝有独特的喜好,否则一定受不了你。”见她不语,他歪着脑袋又道,“没关系,他若不爱你了,正好杀了他。以后跟着我,念在相识一场,只要你听话,不会短你一口吃的。”
她微微颤了颤,大概想骂他,无奈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焰的双眼在火光下绽放奇异的光彩,若是有一面镜子,也许自己都会感到害怕。
但这些早已不在考虑范围内,他开始潜心改造他的傀儡,当尸毒控制她的大脑,她的脸上显现出空洞的神情。有时却又亢奋,狞笑着,笑得人毛骨悚然。
每一天都有巨大的改变,从心理到身理。她体内的尸虫越来越多,指甲脱落,指节变得奇长,像某种怪鸟的爪。头发遮盖住了脸,他为她捋了一下,收回手时见指缝里青丝缠绕……他笑起来,看来改造得非常成功。
七天已过,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他念咒解开鹦鹉链,哗啦一声,金玉做成的链条很快自行收拢,收成手掌大小的一面璧。他将这神器收进袖底,拍了拍她的肩,扬声道:“功德圆满了,玄师,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