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都过了,柴房那边还没有动静。巩氏那边把人一关,派人守着然后便回去了。荣安堂那边还没有动静,不知道常氏在计划什么。
李锦素未睡,一直等着。
成妈妈临时将院子里一位打杂的丫头提上来,暂时服侍她。这个丫头叫黑丫,脸上有个黑色的胎记,原是无父无母的流民,四年前府里买人时人牙子送的搭头。别的院子里都不要,成妈妈看她可怜,留在素心居打杂。
李锦瑟给她赐了名,叫墨语。
墨语人如其名,话极少。
酉时三刻,身边的含霜急匆匆地来素心居,说是自家姑娘病了,请李锦素过去看一看。
李锦素一听,顾不得多想。这个庶妹处境艰难,想是病了都没钱请郎中的。含霜来请自己,必是四妹妹病得不轻。
“可请了郎中?”
“回三姑娘,请了的。就是我家姑娘念着三姑娘,奴婢这才过来相请…”
李锦素先是微愣,也是。四妹妹可是女主。不可能连小事都要求人,若真是这样,身处吃人的内宅,早就死了不知八百回。
她披了一件斗篷,带着成妈妈就和含霜一起去了。
锦瑟的院子偏,越走越是安静。春寒未过,夜里冷风入骨。含霜打着灯,成妈妈扶着她,走了近一刻钟才到。
一进屋子,含霜就拉住成妈妈,“妈妈,我家姑娘只想见三姑娘。”
成妈妈心下纳闷,看了一眼自家姑娘。
李锦素想着应是四妹妹有话要和自己私下说,便让她们守在外间,自己独自进了内室。不想内室之中,除了站着的锦瑟,还有一黑衣面纱女子。
黑衣女子坐着,墨玉般的眸子看了过来。
“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李锦素说着,用眼神询问庶妹。
李锦瑟低声道:“三姐姐,多有对不住,将你骗来。”
“无妨,表姐来了正好,我恰好有事,想请教一二。”
薛瑜眉抬起,看了李锦瑟一眼。李锦瑟连忙垂首,恭敬地退出去。
李锦素心下疑惑,看四妹妹这样子,莫非是听命于表姐的?表姐何时笼络了四妹妹,她竟是半点不知。
想想原主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表姐到访,为何不去素心居?”
薛瑜冷冷的眼神睨过来,不知是因为刚到还是原本就是冷漠的性子,只觉一阵寒气,氤氲在她的周围。
“去你的院子?你是嫌自己的事情还不够多。白日里我见你尚且有几分机灵,以为你能将事情处理妥当。没想到你一味蛮干,竟然蠢到如此地步。”
李锦素脸色讪讪,这个表姐教训起她来,还真是半点情面不留。
不过表姐的教训,她还是听的。
“还请表姐赐教。”
薛瑜似乎被她的态度所软化,神色好看了一眼,没有那么冰冷了。但是那看她的眼神,还是像看一个蠢物。
然而美人再怒,仍是美的。
“你把事情捅破了,身边的两个丫头都被关柴房。你是不是以为她们一人是常氏笼络的人,一人是巩氏收买的人。以常氏和巩氏婆媳之间的矛盾,定会斗得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李锦素心沉下去,这正是她的想法。
薛瑜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不由得冷哼一声,隔着黑纱都能想象其难看的脸色。
“真是蠢!常氏和巩氏不和多年,为什么能相安无事,你可有想过原因?内宅之中,阴私何其之多,为何你极少听到别人府上的暗事?那是因为无论哪家主母,都不可能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斗。”
李锦素恍然,自己把红绫和朱绢都揪了出来,不就是打了常氏和巩氏的脸面。她们怎么可能如她所愿斗起来,一定会把事情平息,且滴水不漏。
“表姐…”
“想到自己错在哪里了?”
“锦素知道了,锦素想得太简单。”
她将事情想得简单,以为只要明明白白地摊开来,常氏和巩氏都不能摘干净。可是她忘记了,这可是古代,奴才是可以随意打杀的。
薛瑜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子,好看的眉峰渐渐舒展。面前的少女,一身桃红的衣裙,灯火之下,越显得面如莹玉,唇色动人,稚气中带着娇媚。
罢了,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实在不能再苛求,不由得语气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