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快了?”熊白烦躁的抓抓头发,“过去四天了都。”
贺旭洗了手回来,拿起没削完的苹果,“以他的情况,能不能醒都是个问题。”
熊白惊的小脸煞白,声音颤抖,“你骗我说他只是昏迷,没说别的,干嘛不跟我说实话?”
贺旭面不改色,“你现在生活不能自理,我说了,你能干什么?”
“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
熊白红了眼睛,“你也要告诉我啊,小旭哥,谈恋爱不讲真诚的吗?”
“真诚?”贺旭笑,“我给你的,远远比你给我的多,小白弟弟,你好意思用那两个字来职责我?”
熊白气的说不出话来。
贺旭将最后一块果皮削掉,把苹果递过去,“吃。”
熊白垂头,“不要。”
贺旭沉着脸,“那你还想不想听我说你那个老大的后续?”
熊白瞪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啃一口苹果,快速吃掉,示意他可以说了。
贺旭没理。
熊白又吃一口,看贺旭一眼,还是没回应,他气鼓鼓的继续吃。
直到熊白把一个苹果全吃掉,贺旭才开口,“他能醒,什么信念执念之类的,那些都建立在一副好底子上面,雇佣兵的身体机能异于常人,又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应该还有过改造。”
熊白的心思在瞬息间转了好几道弯。
贺旭摸了摸少年瘦了一圈的脸,“宝贝,我只是查了你在国外的经历,其他没怎么查,况且我想查也不一定查得到,你要对自己的技术有点信心。”
熊白抓住他的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别的倒无所谓,就是叔叔的事。
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连他都为了不破坏跟老大叔叔之间的相处氛围,揣着明白装糊涂。
贺旭大力捏住少年的脸,“还在想什么?就这么不信我?蠢货。”
熊白吃痛的掰他手指,“你才蠢!”
“我是蠢。”贺旭嗤了声,撤开手离开床边。
熊白揉着被捏红的脸颊,“我老大的后续呢?”
贺旭开门关门,背影冷漠。
熊白无语,那家伙才二十三,怎么就感觉已经进更年期了,他有说什么吗?
突然就甩脸色,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熊白在宽敞的病房里碎碎念,“什么改造,说的跟真的一样,不过是为了任务执行的顺利些,打了点针,用了点药罢了。”
都是些抑制人性的。
毕竟人是冲动的动物,任务期间,不必要的情绪不能有。
雇佣兵是团体出动,互相配合,一个人犯错,连累的就是一整个小队。
碎碎念了一小会,熊白长长的哎了一声,他这么每天一个姿势的躺着,很痛苦,又没办法。
一会等那家伙回来,问问可不可以把他那台笔记本拿到医院来。
叔叔不知道在哪,怎么样了,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水喝,吃没吃苦。
连环套背后的策划者人选,他心里有想法,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讨论。
熊白虚弱得很,没等多久就睡着了,被噩梦吓醒的,他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病房的家伙,舔舔发干的嘴巴。
“我梦到你了。”
贺旭眼睛看着手机,“在梦里我把你先|奸|后|杀。”
熊白抽抽嘴,“不是,是我梦到你非说我能怀孕,要我给你生个小孩,就把我绑在床上,起早贪黑的弄我,还一边弄,一边摸我肚子。”
说着胳膊腿上起一堆鸡皮疙瘩,受不了的抖了抖小身板,“太……”
贺旭口中蹦出三字,“有意思。”
熊白,“……”
贺旭放下手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给我生孩子。”
熊白面红耳赤,“我神经病啊?!”
贺旭目光戏谑。
熊白气恼地磨了磨后槽牙,“梦这个不说了,说之前的事,我知道这次要不是你,现在我两条大腿的大腿根以下就都切了,我老大也不知道在昏迷后会遭什么事,你的这份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这辈子一定那啥,结草衔环。”
“矫情的话我不爱听。”贺旭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感激也别只是口头上说,做出点实际行动让我看看。”
熊白嘴角止不住的抽搐,那番话把他自己都感动到了,这家伙竟然一点都不领情,“我不是说了要跟你好好谈恋爱了吗?”
“别等我认真了,你又不认真,建立在炮火上的感情,一场下雨下来就灭了。”
贺旭眼眸眯了起来,“原来你是怕我很快对你失去兴趣,不要你。”
“谁怕……唔……”
熊白嘴被咬|住,疼的他一个哆嗦,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紧张地推推贺旭,护士来了!
贺旭把手从少年的病服里拿出来,给他理了理被子,像一个好哥哥。
进来的护士看到这一幕,也这样以为,“小帅哥,你哥哥对你真好,咦,你嘴怎么破了?”
熊白擦着嘴,“自己咬的。”
护士走到床边,“咬的有点狠啊。”
贺旭在她弯腰凑过去前把手伸过去,顺着少年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行为,“没事,小孩子嘴馋。”
护士察觉出他的意图,这几天见多了类似的,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时的怪异。
这对兄弟俩长得都好,跟明星一样。
弟弟在前几天的连环车祸里活下来是不幸中的万幸。
哥哥对弟弟的占有欲很强,不请护工,大小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应付,第一天手忙脚乱,各种不耐,各种状况,第二天就很做的很好了。
熊白软硬皆施,贺旭都没答应给他把家里的笔记本拿过来,只给了他手机。
他上网搜了自己的伤情,腿要半年才能逐渐痊愈。
负面情绪一涌出来,熊白就安慰自己说,腿保住了,命保住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已经很走运了。
熊白从知道老大醒,到他出现在病房,中间隔了不到一天时间。
对此熊白一点都不意外。
叔叔不见了,老大肯定会拼命的醒过来,拼命的恢复。
熊白意外的是,每次叔叔一出事,老大就跟愣头青一样,六神无主,这次事情最严重,他却一点都不慌,也不狼狈,跟往常一样,很冷静。
这样子让熊白心惊胆战,他觉得这像是海啸来临前的诡异宁静。
熊白不知怎么想到了故事里的固定情节,宝物身边必定会有一头凶兽看守。
凶兽每天守着宝物,寸步不离,一旦宝物被夺,就什么都不管了。
叔叔跟老大,像那么回事。
病房随着周易的到来,温馨被撕裂开了,荡然无存。
熊白不晓得是不是躺出抑郁症了,看着老大就想哭,安慰也不会。
贺旭倒了钙片送他嘴边,监督他吃下去就走。
熊白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望着关上的门,耳边忽然响起嘶哑的声音,“小白,抱歉,连累你了。”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熊白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一边擦眼睛一边说,“老大,我们什么关系啊,过命的交情,你说这话我心里不舒服。”
周易说,“幸好你的腿保住了。”
熊白呜咽了会,吸吸鼻子,“你手里拎的什么?”
周易把袋子放柜子上,“给你买的苹果派。”
熊白眼睛又湿了。
周易在椅子上坐下来,银色金属打火机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翻转。
熊白发现老大外套里面穿的是叔叔给买的衣服,车祸那天穿的不是这件,“老大,你回过家了?”
周易,“嗯。”
熊白还发现老大棒球帽底下有一圈白,头上的伤口还没拆线,其他地方的伤口也不知道愈合的怎么样。
要不是前不久去脉山找研究员,实验室爆炸,老大为了保护叔叔当肉盾,落一身伤,以他的身手,不说超常发挥,就是正常水平,即便中计,也能在药性发作前解决掉那两个杀手。
这两件事中间隔的时间再长点,等老大伤都好了,局面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子。
熊白撇撇嘴,背后之人明显就是不敢等,也等不及了。
“老大,你觉得连环套是谁指使的?”
周易拇指抵开打火机盖,“叮”地一声清脆响里混进三个字,“林少南。”
熊白摸了下鼻尖,跟他想的一样。
叔叔的真实身份一确定,跟他的人以及这起实验挂的上钩,又有能力策划这一出的就三股势力。
人体实验组织,林少南,孙成舟。
沈家不可能,傻子才会杀害一个殿堂级的掌舵者。
那三股势力里面,组织做事简单粗暴,这件事的做派明显不像。
孙成舟所有电子产品的防护系统之前都是贺旭做的,贺旭为了哄他,整套系统的程序编码都教给他了,他出事前盯着孙成舟,盯的很紧,对方玩不出花样。
用排除法,只能是林少南了。
熊白不敢跟老大打包票说一定能搜集到东西,他没那个底气。
要是孙成舟或者别人,计划都会有漏洞,可换成林少南,密谋了太长时间,想找出漏洞,那种几率极其渺茫。
之前只查出林少南人在l城出现过,不清楚现在还在不在,就算在,l城那么大,又那么散,早有准备的想藏一个人,怎么找?
熊白脑中浮现几个月前的葬礼,林少南抱着遗像痛哭流涕,就像一个失去爸爸的小孩,无助又可怜,不禁有些唏嘘。
林少南大概是世界上最理性的疯子。
大家族继承人,出身富贵,名校毕业,长得英俊,清雅,沈静,谦和有礼,青年才俊一个,挑不出毛病。
多好一副牌,怎么打出了这鬼样。
熊白揉揉酸涩的眼睛,“老大,你打算怎么办?”
周易眼眸半阖着,手上一动,打火机里窜出一簇火苗,啪嗒盖上,又“叮”地扣开,反复不止。
熊白被周遭极度压抑的气氛给弄的喘不过来气,他小心翼翼地换了个问题,“叔叔有说什么吗?
周易依旧在重复那个动作,没有说话。
熊白快要心悸了,越是恐慌,就越要平静,脑子只有清晰了,才能捋出思绪,找到一线生机,可道理谁都懂,但谁都做不到。
能做到的是机器,不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打火机盖子扣上,捏紧,周易起身说,“小白,你好好养伤。”
熊白愣了下,这才几分钟就要走啦?他斟酌着说,“老大,我们这段时间调查到的东西很多,人体实验进展很大,可林少南的尾巴藏的太深了,揪不着,看来要换一种法子。”
周易面无表情,“我有打算。”
熊白又喊,“两个月后我就能拄拐走路了,过年不影响的,一起过年啊,跟叔叔约了的,到时候我还要写春联。”
“好。”周易走到门口,脚步微顿,“你安心住院,我会找回他,一起过年。”
病房左边,贺旭倚着墙拿手机玩连连看,周易经过他身边,淡声道,“谢谢。”
“不需要,我有所图,也图到了。”
贺旭眼皮不抬,“哥们,给我介绍几个人。”
周易说,“你请的保镖不错。”
“我还是不放心。”贺旭找相同的水果按,“来两个跟你差不多的。”
周易说,“没有。”
贺旭,“……”
游戏结束,水果还剩大半,贺旭淡定的再来一把,“那就把你认识的人里面排前几的介绍给我。”
“等小白情况好点,我就带他去国外养伤。”
周易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小白愿意就行。”
贺旭游戏又输了,“我会让他心甘情愿跟我走。”
周易说那最好。
事情没解决前,小白去国外,比在国内安全。
当夜,沈林两家的两个老管家都被丢在树林里。
郊外,荒凉一片。
沈仲先醒过来,他发现林成在旁边,还昏迷着,正要想办法把人,不远处就有响动传入耳膜。
借着微弱的光亮,沈仲顺着响动望去,看见有个人在拿着铁锹挖坑。
脚踩铁锹,铲土,挥到一边,一系列动作不快不慢,像是一个修身养性的人在种花草。
沈仲五六十的年纪,在沈家待了大半辈子,风浪见多了,也见惯了,此时此地瞧见这一幕,也免不了头皮一麻。
那人影背着身,个头很高,体形健壮,给人一种极为冷峻的感觉,沈仲盯着看了会,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人来,他喊出了声。
“周易?”
没有回应,只有沙沙声。
坑越挖越深,直到能埋进去一个人,铁锹被扔到地上,发出的嘭地声响在树林里显得尤其惊悚。
林成还昏着,沈仲挪动身体靠到树下,尚未有其它动作,就见背着身的人转了过来。
看清了那张脸,沈仲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猜想是一回事,真实又是另一回事。
周易一言不发地走到树底下,将沈仲一路拖到坑边,往坑里一丟,蹲下来跟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