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傅明灼没听清。
宴随去捂她的眼睛“没说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傅明灼掰她手,拒绝就此结束人口调查
“你几岁”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你家在哪里”
精力好旺盛的小朋友。宴随叹着气,一一作答。
“你姓什么”傅明灼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宴随不解“啊”
“你叫yanshui,那你姓什么”
宴随反应过来,被傅明灼用的翘舌音逗到,忍不住笑出声“我就姓宴啊。”
“燕子的燕吗”
“宴会的宴。”
稀罕的姓氏并未引起傅明灼的惊讶,她皱着眉,把头撇向一旁,眼睛看的是斜上方,这是标准的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回忆的表情。
她久久没想出结果,终于消停了,陷入冥思苦想,停止了对宴随进行人口大调查。
“好了睡觉了。”宴随把她的脑袋掰下来,“好好睡觉才能长高。”
傅明灼不情不愿地躺下。
熄了灯,房间重新恢复黑暗。
翌日清晨七点,宴随慢慢转醒,醒来看到傅明灼双手托腮趴在她边上看她。宴随拧一把她的脸,道了声“早”,问道“你醒了多久了”
傅明灼说“没多久。”
宴随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一圈,并未见半分刚醒的惺忪,这个样子,不像是刚醒的人,回忆起昨晚半梦半醒间身边一直有翻来覆去的动静,宴随皱眉“灼灼,你是不是后来都没睡了”
傅明灼鼓了股腮帮子,眼睛郁郁寡欢地垂下去“我怕做噩梦。”
“灼灼。”宴随拉住她的手,“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知道的吧”
道理谁都懂,但是明白和做到是两回事,正如后会有期里那句经典台词听过很多道理,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种事也只能安慰别人,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宴随设身处地地想,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大概也是半斤八两,甚至可能比傅明灼的反应更消极。母亲是生命的来源,每个人骨血里都流露着对其天然的依恋和崇敬,被告知自己就是母亲死亡的原因,换到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身上恐怕都没法泰然处之。更何况这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才刚开始懵懵懂懂,对世界的认知尚处于非黑即白的阶段,理解不了对与错是与非之间的灰色地带,接受这个噩耗的过程势必会是一场硬仗,且战线漫长。
“要不要和哥哥说说话”宴随问。
傅明灼摇头,她搅着被子,说“我想去看妈妈。”
傅明灼没给傅行此打电话,傅行此发了微信过来,怕这一大一小还在睡觉他没打电话「起了么」
形势明确之前一味自作多情不是个好习惯,宴随默认他所有的问题都是为了傅明灼而来,遂回复「灼灼在洗漱。」
她想和他说一声傅明灼想去看他们母亲的事,刚打两个字,看到他新发来的消息「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于是宴随把字删掉,重新编辑了一条「她大半个晚上没睡,一直在做噩梦」过去。
傅行此那边过了有大半分钟才有了回应「我知道了。」
下一条「那你呢」
宴随屈着手指在键盘上方悬起的动作一顿,正好这时傅明灼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她也省了回复,直接招呼傅明灼“灼灼,哥哥找你。”
傅明灼抿一抿嘴,向她小跑过来,捧着手机给傅行此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微信语音即便用的是听筒模式,旁人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他那头刚起床带着沙哑和轻微的鼻音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流淌开来。
兄妹俩的话题也就围绕着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哥哥马上回来了的话题打转,傅明灼面对傅行此略有些拘谨,不若从前动不动就撒娇卖萌耍无赖,甚至不如面对宴随熟稔,基本上都是傅行此问一句她中规中矩答一句,而且报喜不报忧,她说自己乖乖吃饭,也好好睡觉,一直到他们结束对话,她都没有告诉傅行此自己要去北郊山上看母亲。
电话还没挂,手机回到宴随身上,宴随看着那颗挂断的小圆点正要按下去,傅行此像有千里眼似的,唤她“宴随。”
宴随停了动作“嗯”
“辛苦你了。”
“嗯,小事。”
托傅明灼的福,时间倒退三天,宴随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和傅行此这般心平气甚至客客气气说话,按照他们的性格,酒吧和篮球场发生的事才算正常走向,现在这样怎么看怎么诡异。
念及自己一会要陪傅明灼去山上,宴随觉得自己还是和傅行此知会一声比较好,一来报备人家妹妹的行踪,二来,虽然他母亲已经过世,算不上什么正式的拜访,但终究是人家的母亲。
只是傅明灼不告诉傅行此大概是怕他担心,所以宴随也没当面跟她唱反调,只在挂断电话后发了条微信给傅行此「灼灼想去山上看她妈妈。」
傅行此看到消息,深叹一口气,虽然担心,但也理解傅明灼的想法,所以并未阻拦,只叮嘱了几句,他收起手机。
他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手机有两条新微信。
发消息的人平时鲜少与他联络,只会在每年8月7号或前后几天与他有只言片语的联系。
今年也不例外
「你又来看过我妈了,谢谢。」
傅行此目光倏地一顿「你现在在」
「刚走。最近忙,今天才有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