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沅脸色惨白,颤着双唇,努力睁大眼睛,仿佛想要看清楚眼前之人。
裴行奕见状,难得地有几分心软,但很快便又掩饰了过去,愈发冷着一张俊脸,阴恻恻地道:“太后娘娘,你说对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抚着她那幼滑白净的脸。
卫沅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顿时冒出了鸡皮疙瘩,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见她紧紧抿着双唇,腮边的两个浅浅梨涡便扬武扬威地跳了出来,他飞快地伸指戳了戳,而后若无其事地背着手道:“好了,回去吧!主考人选一事,这一回我便不与皇上计较,只皇上如今尚未亲政,还需以学业为重方是正理。”
刚刚“一偿所愿”的手指轻轻搓了搓,指尖仿佛还保留着方才那温热软嫩的触感,手指头痒痒的,险些没忍住又要伸手戳去。
卫沅却是如避蛇蝎地飞快退后了几步,一脸警惕地望着他,而后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提着裙裾急急离开了。
卫沅失魂落泊地回到了荣寿宫,丝毫不理会汀梅与汀兰诧异的眼神。
那个人说的那番话,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么?数年前他对自己便怀了那样的心思?
再想想这几年裴行奕待自己的种种,尤其是每每见到自己时都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甚至不只一次两次怂恿自己去争、去夺。
果然是她想错了,他必然在打着什么主意,那个人当年扶自己上位自然不会是日行一善,不过是因为她在宫中无依无靠,身边还有一个不受宠爱的皇长子,最容易操控罢了。
他要的不过是将‘一国之君’与‘天底下最 尊贵的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而此后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了,不管是她还是皇上,都没有与他作对的能力。
裴行奕并没有留在宫中,而是回了宫外的府邸。
“大人,那冯姑娘该如何处置?”侍候他更衣的侍从小声问。
裴行奕正想说‘轰出去’,可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淡淡地道:“先安置着吧!”
那侍从有些意外,只到底也不敢多问。
裴行奕并没有多想,不过是觉得此女到底是打着恪诚公府的名义送进来的,他简单粗暴地轰出去的话,本就有些为人诟病的卫氏一族必然又会更引来众人的鄙夷议论。
看在那小白兔的份上,便暂且留着,待过些日子再送走便是。
今科主考人选很快便公布了,正是范太傅。虽然不清楚那只手遮天的宦官为何没有插手此事,但朝臣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毕竟谁也不希望将来补入朝堂的年轻一代还是出自那宦官门下。
最高兴的要属小皇帝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回主动对上裴行奕,硬着脖子坚持了这么久,总算取了满意的结果,教他怎不激动。
看着小皇帝兴奋的模样,卫沅微微一笑,柔声勉励了他几句,只当她听到他那句‘如今朕方知,只要朕坚持,那人也只有避让的份’时,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住了。
真是个傻孩子,那人本就无意与你在此事上多作争执。
到了此刻她还不相信那日裴行奕说‘无意插手’是真的,那也太蠢了些。
“念折子?”卫沅不敢置信地将视线投向好整以暇地坐在宝座上的裴行奕。
“怎么?不愿意?”裴行奕冷冷地问了句。
卫沅心中一慌,连忙回答:“愿、愿意,愿意。”
不过是念念折子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了,况且还能从奏折上窥知朝堂之事,说不定日后还能为皇上分忧,这样的好事为何要拒绝?
她落了座,取过书案上的折子,翻开大略扫了一眼便启唇念了起来。
她的声音软软柔柔的,音速不疾不徐,就像三月里的春风拂面而来,又像是羽毛拂过心尖。
这样的声音,若是唱起小曲来,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他的脑中忽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卫沅认认真真地念完一本折子,小心翼翼地合上,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膝上,等着他的下一条指令。
等了老半天不见对方反应,她疑惑抬眸,便撞入一双专注的眼眸。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别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
裴行奕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吩咐道:“再念一遍。”
方才一时恍神,以致只沉醉在那软糯轻柔的嗓音中,竟是没有留意她念的内容。不过这些不需要让她知道就是。
卫沅也没有多想,听话地又再念了一遍。
这一回,裴行奕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折子内容上,不教自己又分了神。待她念毕,他便接了过去加上朱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