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钲赶到京兆府衙的时候,韩冈还在里面开会。
隔了一重门扉,三丈廊道之外的议事厅中,京兆府城中的文武官员,包括铁路总局长安段的段长、副段长,都在里面。
而韩钲这里,都是跟班。
见到韩钲,一个个过来问好。
韩钲走到种溪身边——在会议室里的种建中的儿子,跟韩钲关系不错:“里面还没结束?”
“应该快了吧。”种溪欢脱的凑在韩钲身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哥哥要不要来赌一把?这一回是不是章相公干的。”
韩钲闻言一愣,苦笑着就要说话,忽然就听到后面从牙缝里迸出的三个字,“种!四!七!”
种溪问声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站起来,向后面问好,“二十三叔。”
种师中虎着脸走进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有能耐了啊,在这里开起赌盘来了?”
骂了不成器的侄儿两句,种师中转头问韩钲,“相公还在里面?”
韩钲点点头,正要说话,种师中已经大步往里面走了。
“怎么回事?”韩钲纳闷的问种溪,种师中平常可不是这个脾气。
“怕耽误事吧。”种溪不嬉皮笑脸了,将门子弟,从小在场面上打滚,人情世故绝不会差,“铁路上连续爆了两次了,就算死了一个吕嘉问其实都不是大事,有的是人替换他,但要是给辽人学去了……”
辽人派进中原的细作绝不在少数,每年被抓出来的都有十几二十。寻常他们闹不出什么事来,但要是他们学会了带着炸药坐车,乐子可就大了。
要不然为什么今天的京兆府尹会如临大敌?只是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本身?当然不可能。即使吕嘉问当真是因为铁路路基下面被塞了几千斤炸药,车子被炸上了天,几里之外的村庄玻璃全碎了个精光,
种溪啧着嘴,“箭在弦上了,谁都想后方太平无事,免得前方不安。要没今天这档子事,家严可就要出发去延州了,家叔也不会赶着回京兆来。”
韩钲点点头,从来没有祸乱生于国中,而大将能立功于外的道理。
“一而再再而三了。”种溪依然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本来京师里的爆炸,家里的几个兄弟都说是章相公演的一出好戏,小弟则觉得不至于如此。只是这一回,小弟可不敢为章相公说话了。这可不是京城里面放个炸弹,炸几个百姓的小事了。吕府尹,吕大参,吕枢密,那可是曾经的都堂成员啊……”
“不过,也可能是小弟想的也太多了。现在的问题是谁还敢违逆他,都堂中的参政枢密,恐怕是人人战战兢兢。”
“勿信谣,勿传谣。”一直没有说话的韩钲打断了种溪的议论,“此事当非章相主使。”
韩钲不敢确信章惇的人品,却绝对相信他的智商,“这件事做得太蠢了,以章相之智,绝不至于如此。”
被韩钲反驳,种溪就笑了起来,又凑近了小声说,“哥哥,要不要打个赌。”
“忘了你二十三叔说的话了?”韩钲摇摇头,却又问,“赌什么?”
“章相公接下来会做什么?”
“好啊。”韩钲毫不犹豫,“我跟你押一边。”
种溪翻了个白眼,“那还赌个啥。”
正要说话,只听见门扉打开的声音,廊道对面的 议事厅中,与会者鱼贯而出。
陕西路上一众文武,为了宰辅被刺杀的大案共聚一堂,明明是有可能干扰到灭辽方略、进而影响关西未来多年的产业规划的大案,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忧虑之色。
“要不要打个赌。”韩钲忽而低声对种溪说道。
“赌什么?”
“接下来我们关西会不会做些什么。”
种溪冲韩钲又一次翻了白眼,“跟哥哥你押一边。”
“那还赌个啥?”韩钲把白眼还回去
种建中和刚进去的种师中都出来了,
“是啊,没什么可赌了。”种溪告了个罪,上前迎接父、叔的到来。
韩钲轻笑,走向韩冈还没出来的议事厅,“真的没什么好赌的了。”
……………………
传言中掏空了路基,整整一车的火药塞在铁路下面的爆炸现场,并没有三丈多深,径圆七八丈的大坑。
车厢飞起有几十丈高,五里之外的村子上,连房门都震倒了的情况,当然更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