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铎也见过萧檀君,可是在他看来,萧檀君如何及得上萧慕微。更何况,他并非对萧慕微突然起意,而是思之已久。
人皆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宣铎说是专为萧慕微进京也不为过,又岂会因个萧檀君便被打发。
宣铎也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对萧家皇室的出尔反尔感到奇怪,决定下来查探一番,再做应对。
陆莳兰因为昨晚之事,请假休沐一日,正在家中,门房却来禀报:“公子,外面有位萧中业,萧公子,说是公子的友人,是否要让他进来?”
萧中业三个字,让陆莳兰握着书卷的手顿时凝滞,这正是萧冲邺在河道口与她相遇时用的名字。
皇帝竟然微服出宫,来陆家找她?陆莳兰定了定神,这是在陆家,她不用过于担心。
陆莳兰来到府外,果然看到皇帝,她垂着眼,上前以“萧兄”相称。
萧冲邺自是提出要与她单独谈谈,陆莳兰没有将他往自己院里引,只是在正堂作接待。
两人没说几句话,萧冲邺便沉默下来,眼神也渐渐变化,他问:“昨晚的事,你知道了,是吗?”
陆莳兰没有看他,保持着不直视圣颜的态度,只平视前方,答:“皇上在说什么,臣听不懂。”
“槿若……”萧冲邺来拉陆莳兰的手。
指尖触及她手背的瞬间,陆莳兰仿佛被刺到一般,用力挥掉他的手,人也后退两步。
萧冲邺看着她,目光沉郁,含讽低笑起来:“这样怕朕……还说你听不懂。你果然知道了。”又慢慢道:“不错,朕早就知道你是女子。”
陆莳兰声音冰凉如水,道:“皇上是几时知道的?”
“在河道口的时候就知道了。”萧冲邺如实答,目光有些悠远。“你不知道,当发现你是个姑娘的时候,朕有多高兴。”
萧冲邺这意思,当然是不会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了。陆莳兰的面庞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就仿佛他是个完全的陌生人。
“看着朕!”萧冲邺突然厉声命令,他无法接受陆莳兰这样冷淡。
他冷着声音,又似带着怜惜:“你以为,霍宁珘是真心爱你?不是。他早就想对朕取而代之,却苦于师出无名,正好,你出现了。觊觎舅母,夺妻之恨,是最好的借口!”
“你好好回想一下,最初他对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看在眼里?他是在知道朕爱你之后,才抱着要利用你的心思,想要先娶你,再推你出来,做那个令舅甥反目的祸水!”
“我那小舅舅有雄心万丈,却是寡情少爱。他不是真的爱你,我才是。他算准了我放不下你,这才接近你。莳兰,你相信我!”
陆莳兰并不说话。听萧冲邺说完,只垂眸轻抿着唇,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萧冲邺见她这反应,自是愠怒,突然道:“既然朕来了,就去瞧瞧陆伯爷吧。”
陆莳兰一怔,想要喊住他,却见萧冲邺已大步离去。
陆伯爷早已听人禀报说皇帝来了伯府,待看到人时,自然表现得受宠若惊,激动不已。
直到萧冲邺说出陆莳兰是女子的事,一派要追究的架势,陆伯爷才诚惶诚恐,骇然俯跪在地,道:
“皇上,请宽恕陆家的欺君之罪。皇上也知,莳兰的爹是个什么样子。那不肖子早年便好闲嗜赌,陆家都快被他败光。皆是因老臣一己私念,不愿得看陆家就此倒下去,才将孙女扮作孙儿,希望她能使陆家重耀门楣,还请皇上恕罪,只处置老臣一个,饶恕陆家其他人!”
萧冲邺亲手将陆伯爷扶起来,倒是恩威并施说了许久,最重要的意思便是——“不可将陆莳兰再许给霍宁珘,否则,必问陆家欺君之罪!”
“是,是。”陆伯爷赶紧应下,借机表达一番对皇帝的忠诚。待送走萧冲邺后,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畏惧,反倒露出一抹冷酷得色。
陆莳兰担心皇帝又折回来找自己,索性出了门避开。
她随意找了个酒楼,发了小半日的呆,发现偶尔这样发发呆也不错。但是,她还是更喜欢待在都察院,哪怕累点儿,心中却很充实。
可现在,她的前途命运到底会如何,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知。
见霞色渐渐在天空洇开,陆莳兰站起身,决定去找师兄。
她本就十分想念哥哥,经过昨晚的事,愈发想念。打算去问问裴夙隐,如何能给陆槿若送去书信。
到了裴夙隐住的宅子,门房都认得陆莳兰,裴夙隐更是特地交代过,便没有通传就让她进去了。
她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意料外的人。
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从正堂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玄黑大氅,而另一个穿着暗朱窄袖袍子。正是霍宁珘与裴夙隐。
这两人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位姑娘。
一个身穿华美粉色罗裙,上身是素粉,下身裙幅编绣暗纹棠花,头上带着明珠环,笑得格外甜,是霍灵钧。
另一个却是宋情,陆莳兰并不认得,只是觉得那姑娘气质颇为特别,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殊丽,穿着宝蓝地织花的裙子,发髻上是粉玺蓝宝交嵌双鱼纹对簪,米珠流苏拂在脸颊,令人有眼前一亮之感。
陆莳兰愣了愣,注意到霍宁珘扫过来的目光,立即上前行礼道:“首辅。”又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