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职工路过,宋文城立刻抽回手,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我先去上班了。”
陈芸也只是觉得宋文城担心影响不好,并没有在意。
中午午休,陈芸又迫不及待来找宋文城,二人在厂区的林荫道漫无目的的散步,宋文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陈大光回去后什么都没对陈芸说,所以陈芸还不知道情况,本以为主动来找宋文城,他应该会主动说明一下离婚的情况,殊不知宋文城不仅一个字没说,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走了一会儿,陈芸停下脚步,坐在林荫道旁的长椅上,抬头委屈地看向宋文城:“你到底离不离婚?”
宋文城看陈芸眼泪都要掉下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烦意乱起来,“离了,厂长……你爸没和你说吗?离婚证都领了。”
“真的,那嫁妆呢?你可不能犯傻,一人一半是应该的。”陈芸听到两人已经离婚的消息,瞬间由阴转晴。
树荫浓密,细碎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绿叶,斑驳地洒落在陈芸略显浮肿却透着柔和光泽的脸庞上。这一瞬间,宋文城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涟漪,他的脑海悄然浮现苏月卿那娇小、明艳而恬静的面容,心头蓦地一沉。
他突然意识到陈芸的美,相比于苏月卿,也显得黯然失色。
而之前的自己沉溺于对陈芸的美好滤镜中,才忽略了这些,可是不管怎么说,陈芸的父亲是机床厂的厂长。
“没有要?还是那个贱女人不肯松口?”陈芸见宋文城半天都不吭声,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你不会净身出户了吧?你家就那么一点家底,全给她了,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可告诉你,没有三转一响,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宋文城望着陈芸斤斤计较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但那都是她父母给她准备的,不是我的,不是宋家给的,陈芸,你和我在一起,是图钱吗?还是你怕嫁给我以后过苦日子?如果这样,那你可以不用嫁给我了。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工人,是光荣的工农阶级,没办法满足你那些小资的享受主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芸转身过去,不想让宋文城看出自己眼底的算计和心思。“我只是希望以后能一心一意和你一起为了事业而奋斗,而不是为了生计而发愁。更何况,没有三转一响我父母那一关也过不了,我也是心疼你。”
她肚子里现在有了孩子,她必须要给孩子找个爹,眼下也只能先稳住宋文城再说。
“咱们厂一个月三十多,你若是想要吃香喝辣那不可能,但是节约点,日子总能过下去,我还不至于连自己老婆都养不起。”宋文城冷冷说道。
陈芸轻叹了一口气,扯起嘴角勉强挂着一个笑,“所以,真的一半都没留下?你就这么让她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陈芸去过宋家那个老宅院,里面破落不堪,唯有苏月卿那间屋子,她一眼便看到那台收音机,那可是红灯牌的,上海货,她求了父亲许久都没要来的东西,苏月卿却有,她嫉妒疯了,若是扣下这些嫁妆,她就可以直接拥有这台红灯牌收音机,厂里那些姑娘会羡慕死她。
而现在全都化为一场空。
宋文城看得出陈芸眼底的失望和嫉妒,他忽然觉得心中空荡,也忽然觉得自己对爱情的执着都是毫无意义的。
“离婚证都办了,协议我也签了,而且她举报了我向厂里隐瞒已婚的事实,从一开始她就是打算和我离婚的,根本没打算和你抢男人。”
“什么意思?她那样子分明就是要纠缠你,你可真傻。”
“她说,离开我,就是甩掉一个大麻烦。”
宋文城苦笑,他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尊和自信,突然就土崩瓦解了,甚至现在他有些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魅力,他在厂子里明明是非常受那些小姑娘欢迎的。
陈芸听到这话也是一声冷笑,“麻烦?她这么说只是想挽回点尊严吧,毕竟自己的老公和人跑了,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只能嘴上逞强咯,真是可笑,她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宋文城再也不想听陈芸那些酸溜溜的话,丢下一句,“她已经回省城了,以后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省里纪检的领导还和她父母是挚友,对她多番照料,你若是见了她,也不要与她起什么冲突。”
“什么?”陈芸脸色煞白,“她是省城人士?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还和纪检的领导相熟?那岂不是……”
岂不是自己在她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有件事陈芸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她其实不是陈大光的亲生女儿,她的母亲改嫁给陈大光后,她便随着母亲一起住在陈家,她也改了姓氏,可是她的户口一直都还是在乡下外婆家的户口本上。
这对于别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是对于陈芸来说,就是她此生都不愿提及的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