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盖着头脸的红绸,露出一张悲痛欲绝的脸,大呼一声:"陈郎,我来陪你了!"
她哭着朝桥边冲去,什么也不管不顾。然而她冲的方向刚好就是潇潇和康星澜战立的地方。
新娘子悲痛求死,从桥边一跃而下,并没有看见她冲过来时撞到了一个小姑娘,将小姑娘一并带了下去。
"妹妹!"
"潇潇!"
姬无镜看见了,他本可以纵身飞掠,将潇潇抱住。事实上,他也是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可是那一刻他忘了他和顾见骊换了身体,现在的这具身体身娇体弱,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
顾见骊用着姬无镜的身体,倒是有着姬无镜的武力,可她根本不会用!
可不管是姬无镜还是顾见骊都在第一时间从桥上跳了下去。
正在桥下对街给潇潇买玩具零食的顾敬元和顾川远远看见了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丢了手里的东西,飞奔过去,一并跳进湍急的河水中。
康星澜站在桥上,指尖儿发颤,骇得落下泪来。她已经好些年没有再哭,这一刻却像小时候那样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个不停。
直到将潇潇抱在怀里,姬无镜才松了口气,然而他的脸色还是冷的,心弦亦是紧绷着。
是他的错,是他疏忽。
忽然的一场互换,将夫妻两个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疏忽了他们的小女儿。
"囡囡!"顾见骊后游过来,用手背去擦潇潇脸
姬无镜派人去请纪敬意,纪敬意很快赶了来。
潇潇掉进河水里,没有磕着碰着已经算是幸运,不过到底被冷水一泡,染了风寒。到了家,就开始发烧。
府中的下人一个个如临大敌,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一直到傍晚,日落西山,潇潇的退了烧。跟着忙前忙后的顾敬元和顾川这才稍微放心些,可以回家去了。
顾见骊从丫鬟手中接过稀粥,刚想喂给小女儿,看见坐在床侧的姬无镜,这才想起两个人互换了身份的事情,默默将粥碗递给了姬无镜,让姬无镜给潇潇喂。
姬无镜没喂过潇潇吃东西,他用潇潇专用的小勺子舀了一点粥,看了又看,担心多了,重新改了量,又吹了吹,才递到潇潇嘴边。
潇潇半垂着眼睛,一口一口吃下。
吃了好一会儿,潇潇摇头:"不好吃。"
神情像极了姬无镜。
"再吃一点,然后我们好喝药。"姬无镜说。
潇潇撩起眼皮瞥了姬无镜一眼,叹了口气,才又张开了嘴。
顾见骊在一旁心疼得要命。她在床边坐下,扯了扯围在潇潇身子周围的被子,问她:"潇潇有没有害怕?"
潇潇嘟囔一声:"有什么好怕的。"
她张大了嘴,又吞了一口粥,不高兴地问:"不好吃,我不要吃了,我要吃药。"
顾见骊还想再劝,姬无镜却说了一个"好"字,答应下来。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汤药,喂给潇潇喝下。
潇潇一口气喝光了一大碗风寒药,然而苦得揪起了眉头。
"糖,我的糖呢?"潇潇朝姬无镜伸出小手。
"刚吃了这么苦的药,不能立刻就吃糖。再等那么一小会儿才可以吃糖。"姬无镜将小女儿小小的手握在了掌中。
轻轻的,也是重重的。
顾见骊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也伸出手来,将姬无镜和潇潇的手一定握在掌中。
潇潇烧得有些糊涂了。可是她迷迷糊糊间有个疑惑——娘亲今天哄她睡觉怎么没有讲故事听?
不过她也不需要听了故事才能睡,药效很快起了作用,她揉揉眼睛,躺下了。
看着小女儿睡着,顾见骊和姬无镜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刚走到门口,顾见骊就反复吩咐潇潇的两个奶娘今日盯着潇潇,如果潇潇半夜醒来或是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立刻告知他们两个人。
顾见骊和姬无镜刚回到寝屋,康星澜便跟了来。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眼眶中的眼泪还没有心消,竟是一直哭到现在。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看好囡囡。是我没有握紧她的手,如果我抓紧了她,她就不会掉下去。"康星澜一边哭一边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澜澜来领罚。"
顾见骊向前迈出一步,想要去给她擦眼泪,忽想到如今用着姬无镜的身体,不太方便,悄悄握了一下姬无镜的手,将帕子递给姬无镜。
姬无镜垂眼扫了一眼手中的帕子,走上前去,给康星澜擦眼泪。
顾见骊在一旁摇摇头,说:"你也是个孩子而已,囡囡出了事,是我们没有计划周到,和你有什么干系?"
康星澜哭着重复:"是我没照顾好囡囡,是我没用……"
"澜澜。你和潇潇一样,是我们的女儿,是和她一样重要的。你虽然是她的姐姐,可是你没有义务照顾她。照顾她是我们的责任,不是你。"
顾见骊揉了揉她的头,说:"澜澜,不要觉得你和潇潇不一样。也别再哭,把小脸蛋都哭得不漂亮了。"
康星澜泪眼朦胧的望着顾见骊和姬无镜。她原以为父亲和母亲会生气,会责怪她没有照看好小妹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丝毫不怪她。可她们越是不怪她,她心里越是愧疚,暗暗发誓日后要更加用心地照顾妹妹,不再让妹妹遇到危险。若再有危险来临,她宁愿替妹妹挡了一些劫难,替妹妹受苦。
"别哭了。"姬无镜给她擦眼泪。
康星澜使劲儿点了点头,把溢满眼眶的眼泪通通逼了回去。虽然眼中盈着泪花,她仍旧努力笑起来,说:"那澜澜先下去。父亲和阿娘也忙了一日,要早些歇息才好。不要再熬了。"
"澜澜也是。"
康星澜离开之后,芫平禀告热水已经备好。他们两个也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一会儿,回来之后只顾着小女儿的安危,只匆匆换了衣服,其实身体还是寒的。
浴室内水汽氤氲,十分温暖。氤氲的水汽让整个室内仿若仙境。一个两人用的浴桶摆在屋子的正中央。
姬无镜当初刚令人做了双人浴桶放在这里的时候,顾见骊着实尴尬了一段时日,这双人浴桶岂不是告诉了府里的下人她与姬无镜同浴的事实?
过了一段时日,顾见骊倒也接受了。
顾见骊坐在浴桶上,看着热水将她整个身子浸泡,舒服的温暖从肌肤蔓延到四肢百骸,好不舒服。
一阵水声,引得顾见骊睁开眼睛,便看见姬无镜也跨了进来。
顾见骊看着坐入水中的自己的身体,皱起了眉。她将手心搭在额头,忙完女儿的事情,又要开始考虑两个人互换的事情,颇有些焦头烂额的意味。
"怎么办呢……"她喃喃自语。
"别担心。"姬无镜疲惫地靠着桶壁,合起眼睛来。他有些烦躁,情绪一直不太好。不是因为两个人互穿的事情,而是因为今日潇潇的意外。
是他的疏忽,不可容忍的疏忽。即使潇潇没有大碍,也不能将这事儿轻易揭过去。他与顾见骊这般情况,身手受限,若潇潇再出事,恐怕他无法及时相救,似乎该考虑给潇潇配一队暗卫。
另外,他打算下令重修京中所有的桥,没栏杆的加上栏杆,有栏杆的桥亦要重新修正。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情绪都不算高。浴桶中的水逐渐凉下去,两个人在桶中站了起来迈出去。
姬无镜抬头仰视着穿衣的顾见骊,这才将心思放在顾见骊身上。他笑,说:"也许这真的是一场梦,等睡醒一切回到原位。"
他有心像以前那样捏捏她的耳朵,或是亲亲她的额头,哄哄顾见骊。可是看着眼前自己修长的身体……他实在是无法对自己下手。
"希望吧。"顾见骊勉强笑笑。
姬无镜刚穿好衣服,与顾见骊一同往外走,脚步忽然停下来,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顾见骊讶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姬无镜脸色越来越臭,阴翳地开口:"你们女人是怎么忍受每个月流一次血的?"
顾见骊一怔,算了算今日,今日的确差不多是她月事的日期。
"你……"她看向姬无镜的目光微妙起来。
"闭嘴。"
顾见骊抿唇。
顾见骊头两年月事不稳,后来稳顺之后,很少像别的女子那般疼痛。可是今天大概是姬无镜跳进冰凉的河水中着了凉,夜里竟疼得额头沁满寒冷。
顾见骊拿了帕子给他擦额头,瞧他替自己痛,心里又心疼又焦急。她将手搭在姬无镜的肚子上,轻轻给他揉着,问:"要不要将纪先生再请回来?"
为了月事肚子疼把纪敬意请回来?
"不。"姬无镜黑着脸拒绝。
想他姬无镜这一生什么风浪没遇见过?这世间没有能打得过他的人,亦没有人能伤到他,没想到今日败给了女人的月事肚子疼……
顾见骊靠在姬无镜的肩头,在被子里与他的手紧紧交握。
长夜漫漫,两个人终于睡着。
翌日清晨,两个人睁开眼睛时,惊讶地发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两个人侧过脸,长久地对视。
顾见骊先开口:"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变成了对方。"
"唔。"姬无镜笑,"我也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他说:"我还梦见小骊骊胆大包天想要把叔叔绑起来。"
顾见骊眼皮跳了跳,她起身:"我去看囡囡退烧了没有!"
姬无镜轻轻一带,将顾见骊带进怀中,慢悠悠地说:"顾见骊,你要是喜欢,叔叔让你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