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穆眠。</p>
没等穆眠开口,孙婆子热情地迈出门快步走到穆眠身前,一把抓住穆眠拎着包袱的那只手:</p>
“你说你来就来吧,还拿东西干啥?这沉甸甸的提着,走了一路,可累坏了吧?”</p>
穆眠笑了笑,心说眼睛都快要贴在包袱上拔不出来了,我要不拿东西上门,你还不定在心里怎么编排我呢!没有理会孙婆子的口是心非,她顺水推舟将包袱递给了孙婆子,把自己的手解放出来,</p>
“俺这当弟妹的上门来,咋就不能拿东西了?再说了俺这次来是为了感谢桂枝,要不是她俺咋能被人发现送到医院?这感谢救命恩人,空着手儿来像啥话?”</p>
听到这话,孙婆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她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推开半掩着的院门,让穆眠跟她进去。</p>
边走孙婆子边喊:</p>
“桂香,桂香,你三婶来了,还不快去给你三婶倒水!对了,宝妮前些天来不是捎了半斤红糖嘛,也给你三婶冲上!”</p>
这年头,茶叶是个稀罕物,乡下人连饭都吃不起哪有闲钱买茶叶?所以,招待客人大多是用白开水,再多的就往开水里面加些红糖白糖,这就是高规格的待客标准了。</p>
因为刚吃完饭不久,堂屋里钱家三房的人还没走,都坐在凳子上支棱耳朵听着动静。</p>
刚才穆眠敲门的时候他们都听见了,也都听出了三婶的声音,原本想着随便一个人去开门就行,可没想到孙婆子竟然拦下了众人,急吼吼地自己去开门不说,还要给三婶冲红糖水,自家老伴/亲妈/婆婆/奶奶啥时候这么热情了?</p>
孙桂香是最有眼色的,自打孙婆子去给穆眠开门,她就有些猜测,现在听到孙婆子的吩咐,更是肯定了几分:三婶八成是给自家送好处来了!</p>
别管这事跟她这一房是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只要这东西进了自家的门,就算没关系她也能从孙婆子手里把好处哄出来。</p>
再说了,以孙婆子对自己男人还有大儿子的看重,这好处不说全部,至少一半是能到手的。</p>
至于这好处能不能落到它真正的对象李桂枝手上,这就跟她这个当大嫂的无关了。</p>
想到即将到手的好处,孙桂香脚下生风地进了屋。</p>
手脚麻利地找出许久不用的搪瓷缸子,又接过孙婆子递来的钥匙,开了柜门的锁,从里面取出红糖来,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挖了一勺,看着去了一块的红糖,孙桂香有些心疼,但想到即将到手的好处,她狠了狠心又挖了半勺,给穆眠冲了小半缸子的红糖水。</p>
穆眠跟着孙婆子进了屋,先对坐在上首正抽着旱烟的钱大贵喊道:</p>
“大哥。”</p>
原主的丈夫跟钱大贵是干兄弟,要叫钱大贵一声大哥,原主作为妻子,当然也是要叫的。</p>
钱大贵是个五十来岁的庄稼汉,因为长期干农活的缘故,皮肤被晒得黝黑,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p>
因为经年累月的抽烟,钱大贵的手指发黄,这是老烟枪被烟熏出来的,而且因为抽烟,导致钱大贵的肺不好,每到冬天就会咳嗽,经常去原主那里拿药吃。</p>
因着亲戚关系,原主还曾劝过钱大贵少抽烟,可钱大贵烟瘾大轻易戒不了,这年头又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意识,从来没听过。</p>
看到穆眠进来,钱大贵点点头,说了句:“他三婶来了,”语气有些冷淡,跟孙婆子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p>
然后再没有言语,自顾自地抽他的烟。</p>
穆眠没在意钱大贵的冷淡,这人一贯如此,对谁都一个样。万事不管、万事不操心,在钱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孙婆子做主。</p>
所以从一开始,穆眠就没想着跟钱大贵打交道。</p>
穆眠打过招呼后,轮到钱家人跟穆眠打招呼了。</p>
钱家跟这个年代农村家庭一样,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一大帮子人生活在一起。</p>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现象,究其原因是生产力水平低,对劳动力的依赖严重。因为吃不饱饭,所以要生孩子,这样就有更多的劳动人干活,挣得工分也就多了;可生的孩子多了,家里吃饭的嘴也就多了,挣得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接着生孩子创造更多的劳动力呀!</p>
所以,就导致了“越生越穷,越穷越生”的问题。</p>
当然,因为男人比女人力气大,更能承担养家的重担,也就不可避免的有了“重男轻女”这一自古有之的陋习。</p>
而像原主这样,只有一儿一女的,算是人丁凋零了。</p>
孙婆子嫁到钱家来之后,先生了两个闺女钱大春、钱二春,之后才有了大儿子钱保国,才在婆家挺直了腰杆。</p>
所以孙婆子对大儿子偏疼几分,在原主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就想托他给钱保国在城里找份工作,最好能学门手艺。</p>
原主丈夫那时候在城里做账房先生,在城里有几分人脉,算是村里有本事的人家。钱家托了他,原主丈夫自是答应,只是后来因为战争爆发,原主丈夫参了军,后来又在战场上牺牲,这事就不了了之。</p>
因着这找工作的事没办成,钱家就有些记恨上了原主一家,没少在背后落井下石。</p>
之后因为原主做了收生婆,日子眼看一天比一天过得好,钱家这才又跟原主家重新走动起来。</p>
虽然没去成城里,但钱保国后来跟镇上的一位老师傅学木匠,平时给村里人做些家具什么的,倒也是一门能谋生的手艺。</p>
钱保国如今将近四十岁,身材高高瘦瘦,右耳边常年夹着一根铅笔,逢人便先三分笑,有着生意人一般的油滑。</p>
等穆眠坐下,他也是第一个上前来打招呼的,“三婶,这大老远的,村里的路又不好走,哪能您亲自来俺们家?应该是俺们这些做小辈的去看您才对!”</p>
“这咋行?”穆眠笑呵呵的回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