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码头港口的高速公路上排起了长龙,车辆不停按着喇叭，交警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交通，一辆车接一辆车地盘查。</p>
“放行。”交警把驾驶证还给司机,一扬手,栏杆这才缓缓抬了起来,把前车放进了车道里。</p>
又一辆车泊了过来,司机降下车窗,把驾驶证递给交警：“警察同志,今天这是怎么了，查的这么严啊？”</p>
交警敬了个礼：“接上级命令,盘查过往车辆,感谢您的配合。”</p>
“哎，好，谢谢。”司机点头哈腰把驾驶证接了回来,阖上车窗开出了车道,转过脸来就换了另一副表情。</p>
“还是少爷聪明，知道条子会在高速公路上设卡拦截,早就把货运到了中景工业港。”</p>
坐在后座上的林舸缓缓睁开了眼睛,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p>
“也快到时辰了,去,送给顶爷一份大礼。”</p>
司机点头,拿起步话机说了几句什么,小车很快没入了车流里。</p>
不远处应急车道上靠边停着一辆白色比亚迪，打着双闪。</p>
宋余杭降下了车窗,微微皱起了眉头。</p>
看来警方设了卡，过往车辆都要接受盘查，江城市公安系统内的人多少都认识她,本应该在市医院养伤的人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合情理。</p>
宋余杭指尖敲打着方向盘，猛地踩下油门，往后倒车转了个弯从等候的队伍里脱颖而出。</p>
还是走山路吧，虽然会绕远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p>
宋余杭微微咬着唇，心急如焚。</p>
林厌，等我。</p>
＊＊＊</p>
“技侦网安来几个人负责通讯一起上指挥车，人手不够了。”</p>
郑成睿正在办公室里啃鸭脖，猝不及防之间被点到名，手上的油还来不及擦。</p>
“哎，来了，来了。”</p>
他说着就要换衣服往外跑，方辛拍拍他的桌子：“电脑，电脑不带了？”</p>
“喔，忘了，忘了。”郑成睿一拍脑门又倒了回来，界面上还显示着邮件正在发送中，他不着痕迹阖上了显示屏，塞进了电脑包里，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了。</p>
方辛站了起来：“老郑，你……”</p>
郑成睿扫一眼办公室：“段城人呢？”</p>
“他今天休假。”</p>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下意识地撒了谎。</p>
郑成睿脸上似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眼镜片挡去了大部分表情。</p>
他只是笑着说：“那我走了。”</p>
“嗯。”方辛点头：“快去吧，加油好好干，升职加薪不是梦。”</p>
等郑成睿走后，偌大的技侦办公室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方辛跌坐在了椅子上，掏出手机给段城发了一条消息。</p>
“老郑有问题。”</p>
末了，又加了一句：“万事小心。”</p>
跑出办公室的郑成睿边走边单手系着制服扣子。</p>
一旁跟着的同事还是第一次出这种大型任务，略有些兴奋地喋喋不休。</p>
“赵厅亲自上前线指挥，这也太敬业了吧，也不怕万一出个什么事。”</p>
“嗐，你懂什么，说是前线，实际上也离得百八十远呢，再说了，那么多特|警跟着是吃干饭的嘛。”</p>
“就是就是，眼看着任期快到头，这一仗能赢，那可是大功一件……”</p>
言谈间已经跑到了停车场上。</p>
郑成睿提着电脑和同事一起跳上了写有“应急通信指挥”字样的警车，开始调试设备，做准备工作。</p>
＊＊＊</p>
去往中景工业港口的路上，盘山公路蜿蜒曲折，远处已隐约可见海平面，今天天气不好，浓云密布，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霭。</p>
海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带来一阵咸|湿的味道。</p>
林厌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跟在身后的几辆车，从刚刚出发的时候，她就没见过老虎。</p>
“虎哥不跟我们一起去吗？”</p>
车厢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顶爷随着鼓点打着拍子。</p>
“不去，他有别的任务。”</p>
林厌心里一惊，交易地点在中景工业港，老虎是他手下得力干将之一，这个时候去执行任务，恐怕不是一般的任务。</p>
她有预感，此行多半不会太顺利。</p>
她只能祈求，她那一枪让宋余杭伤筋动骨，别来，千万别来救她。</p>
她会自行了断这一切，活的下来就回到她身边去，活不下来这半辈子也没白过。</p>
唯一的遗憾……</p>
林厌微微阖了下眸子，脑海里闪过了林又元的脸，还有林舸。</p>
多年前，她问林又元的那句话还没有找到答案，以及林舸和这些事又掺和了多少呢？</p>
如果……</p>
林厌猛地抠住了掌心，眼底溢出一抹狠色，不，没有如果，她一定会问个清楚的。</p>
林舸，她童年里唯一的温暖，向来笑容明媚，眼神明亮澄澈的少年，不会是这样的人。</p>
＊＊＊</p>
江城市看守所。</p>
“你好，提审034589号犯人。”来访的人穿着制服，佩戴着肩章，向狱警出示了证件以及书面手续。</p>
验过真伪之后，狱警带领他们穿过了走廊，径直走到了铁窗前。</p>
“034589号，有人来了。”</p>
不多时，女人蓬头垢面，穿着脏兮兮的囚服，手上戴着手铐，穿着洞洞鞋被押了出来。</p>
一左一右两个膀大腰圆的刑警押着她上了警车。</p>
车还没开动，狱警刚阖上门，胸前的步话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听，顿时脸色都变了，拔枪冲了上去。</p>
“站住，不要动！”</p>
那押着女人的“警察”回过身来，抬手就是一枪，正中胸口，狱警仰面倒了下去。</p>
看守所门前警铃大作。</p>
男人又放了几枪扰乱视线，把女人往车上一推，也跳了上去拉上车门，子弹打在车身上砰啪作响。</p>
“走！”</p>
司机迅速发动了车子，疾驰过隔离带，径直撞开了护栏绝尘而去。</p>
女人缩在座位上，警惕地看着他们，嗓音略哑：“你们……是谁？”</p>
男人摘下宽檐帽，露出了一头黄毛，咧开参差不齐的黄板牙笑了笑。</p>
“红姨，好久不见。”</p>
“我艹！”段城刚骑着摩托赶到了看守所大门口，就看见了一滩血迹，救护车和警车蜂拥而至，终究是晚了一步。</p>
他红了眼，摘下头盔挂在了车把上，哆嗦着给宋余杭打电话，嗓音略有些哽咽。</p>
“宋队，我来晚了。”</p>
宋余杭正开着车疾驰在山路上，跃过了一个土坡，窜进了石子路里，硬是把普通轿车开成了越野。</p>
段城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只能说明情况不妙。</p>
她定定神，掌心也出了一层薄汗，几乎快握不住方向盘。</p>
“别慌，跟上那辆车，看看他们去哪，不要贸然出手，安全第一。”</p>
“好！”段城重重应了一声，复又戴上了头盔，一踩油门，从拥挤的车流里狂飙了出去，跟上了前面那辆假冒的警车。</p>
警车开出去不远，拐到了一条没有监控的乡间小道上，司机停下车，脱了衣服扔在副驾驶上，快步走向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越野车。</p>
老虎也押着女人下了车，脱了制服扔掉，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桶柴油浇在了车厢里以及车身外，然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扔了过去，一把火烧掉了所有。</p>
“走！”越野车发动，戴着假牌照，神不知鬼不觉上了公路。</p>
＊＊＊</p>
中景工业港。</p>
在改|革|开|放初期，这里也曾繁忙一时，后来因为附近航道的开发，通航船舶吨级逐渐增加，满足不了大型货船的装卸需要，便慢慢废弃了。</p>
如今附近只有几个勉强还在运作的塑料厂，也是奄奄一息，入不敷出，随时都能倒闭。</p>
从管道里放出来的污水就这样没有任何处理地排入了大海里。</p>
车一开进这里，就有化学原料的刺鼻气味加上鱼腥味涌入了鼻腔里。</p>
林厌推开车门下了车，跟着顶爷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路上的臭水洼里溅起了涟漪，她仰头一看，又下雨了。</p>
道路两旁空旷的店铺上面都写着招租，却是落满灰尘无人问津，脚下踩着歌舞厅的传单页，上面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着红男绿女，仿佛是在宣告着昔日的繁华。</p>
就这样走出去不远，林厌对地形环境早已谙熟于心，就是苦于传递不出消息。</p>
尽管前路充满了危险、迷茫与未知，她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镇定自若的，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p>
“江城市还有这样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p>
顶爷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出生的晚，当然不知道，这是五六十年代红极一时的港口，也是那位林氏集团创始人林又元的父亲下令建造并监工的。”</p>
那不就是她的……爷爷吗？</p>
怎么从来没听林又元那个老东西提起过？</p>
能在当时下令建造这样一座工业港口的，一定有一定地位，非富则贵。</p>
她正这样想着，塑料厂的大门打开了，顶爷率先走了进去。</p>
“走吧，去见见我们的贵客。”</p>
厂中早已停着几辆车，他们甫一进去，大门就被人缓缓阖上了。</p>
林厌顿时戒备了起来，反倒是顶爷不在意般地笑了笑。</p>
“别紧张，老朋友了。”</p>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鼓起了掌。</p>
“不愧是顶爷。”</p>
他微眯了眼睛去看靠在豪车上的中年人。</p>
“龙老板？”</p>
这位传说中的新加坡顶级富豪终于现身了，看来郊区营地里死的那位也只是替身罢了。</p>
林厌打量着他，龙老板人已至中年，身材还算健硕，鬓角略有些白发，精神头十足，但也不知为何，明明是陌生的一张脸，却也让她莫名觉得熟稔。</p>
龙老板的目光在接触到她的时候稍做了停留，随即很快挪了开来。</p>
“闲话少说，我的船还在码头等着，一手验货，一手给钱。”</p>
顶爷挥了挥手，几个随从拉开了仓库的门：“龙老板，请。”</p>
龙老板嘴里叼了根雪茄，在手下人的陪同下走了进去，拍拍这码放整齐的箱子，随意挑了一个，拿弹|簧|刀划破了纸箱一角，取出了一根蓝色针剂瞧了瞧，很满意，又放了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