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尔闭上了眼睛。</p>
无数日日夜夜在大脑中策划过的场景于此时成真。</p>
隔着近两百年的时光,踩着无数挚友亲族的尸骸,这场鲜血淋漓的噩梦终于要醒过来了。</p>
天空中的黑洞不断扩大,在武器巨大的碰撞声中,在各种能量轰然爆炸的绚烂色彩中，依然保持着纯粹的黑色,像一只只沉默无言的眼睛。</p>
很快,原本如同被虫子啃过的黑洞由点及面的连接在一起，天空被黑色吞入腹中。而那张贪婪的大口嘴仍不满足，依然在疯狂蔓延,似乎想要将整个世界都撕出一个口子。</p>
本来几乎已经凝聚成实体的灰色雾气再次滚动起来,仿若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奔涌而下，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咆哮着,嘶吼着!</p>
它们在朝着海因希里汇集而去。</p>
希瑞尔调用了半个宇宙的力量，逼迫海因希里走上了他预设的道路。</p>
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刻，终于到了。</p>
希瑞尔望向新神诞生的方位,手心居然一点点渗出了冷汗。</p>
他不想承认,在这一刻,他确实在踌躇。</p>
\\\"在想些什么？\\\"</p>
布鲁斯已经随着地球联军撤走了,此时留在战场上的只有一些身体足够强悍的超级英雄。</p>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聚集在了希瑞尔的旁边，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严肃神情。</p>
希瑞尔侧头，看到克拉克就漂浮在他的身后,眼睛中还残余着一抹淡灰，显然并没有完全消解掉亡灵之力的影响。</p>
\\\"在想美梦终于成真了，\\\"精灵的唇角扬起一抹略显苦涩的笑容，\\\"无论结果如何，亡灵、海因希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我来说总算要到此为止了。\\\"</p>
克拉克伸手按住希瑞尔的肩膀，不顾周围还有很多人，微微弯下腰来。</p>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p>
面容英俊的超人看起来有些悲伤，\\\"别想这么多，我们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努力。\\\"</p>
希瑞尔:\\\"真的这么觉得？\\\"</p>
克拉克炸了眨眼睛，看起来十分真诚:\\\"是啊。\\\"</p>
\\\"你现在也会撒谎了，\\\"希瑞尔笑出声来，目光扫过身后的索尔、戴安娜和斯特兰奇，语气有些无奈，\\\"你们这些人，有哪一次是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就能够心安的呢？\\\"</p>
这或许就是超级英雄的通病，永远不够满足，永远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承担更多。</p>
希瑞尔恍惚间想起刚刚来到地球的自己，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心里想的不过是完成了任务就赶紧离开。</p>
从什么时候开始，队友们饱含期盼的目光会让他如此坐立难安？</p>
希瑞尔承认，他曾经是很自私的，伪装出一副亲和而完美的面孔，博取着地球人都信任，希望他们能帮助他对抗亡灵，心里想的却是\\\"别依靠我、别把我想得那么好\\\"。</p>
可当他们真的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都交到他的手中。</p>
希瑞尔知道，自己逃不掉了。</p>
无论经历过什么，高傲的精灵还是本性难移。</p>
\\\"我走了。\\\"</p>
希瑞尔向后撤了一步，将杂乱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笑眯眯地朝在场的人挥了挥手。</p>
\\\"我跟你一起去。\\\"克拉克拽住他的手。</p>
\\\"等等吧，先把身体里亡灵之力消化掉再说，\\\"说话的间隙，希瑞尔已经幽幽浮到了半空中，\\\"要不然我还要分心保护你。\\\"</p>
克拉克动作一顿。</p>
\\\"好，\\\"黑发青年的眼睛湿润而清澈，手指的温度微热，\\\"我会一直看着你的。\\\"</p>
希瑞尔转身离开。</p>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里发生了什么，新抵达的宇宙联军气势如虹，对付代尔维斯几亿被抽干了亡灵之力的杂兵易如反掌。</p>
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随着大片大片的亡灵死去，空气中亡灵之力的浓度反而越升越高，将整片区域包裹起来，变成了一个监狱。</p>
如果没有彻底消灭亡灵，那么这些威风凛凛的宇宙军团，过不了几天，就会被腐蚀成亡灵，转过头来攻打地球。</p>
风起云涌，雾气滚滚。</p>
那些嘈杂而喧嚣的声音在希瑞尔的耳中渐渐淡去。</p>
一身白衣的法师隐没在灰黑色的云海里，穿过整片战场，去赴一个故人的约。</p>
随着大部分地球联军撤出战场，新来的人对战况一知半解，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到海因希里了。</p>
那位不可一世的军团长已经很难看出本来的模样，依然被奥丁的长/枪死死钉在原地，肌体破败，眼白干枯，身上布满了灰色的暗纹。</p>
看到希瑞尔轻飘飘地落在面前，海因希里的眼珠终于转了转，嘴角费力地勾了起来。</p>
\\\"你终于来了。\\\"他说。</p>
希瑞尔静静看着他，眼神悠远，似乎穿过了面前丧家之犬，看到了什么别的人。</p>
\\\"其实我想过这一天……不，几乎是每一天，我都在想，我会怎么死，\\\"海因希里的脸庞依然是好看的，眉眼深邃，鼻梁直挺，像是残破而俊美的雕像，他声音很轻，\\\"我想，有一天等到亡灵之力占据了所有已知的宇宙，这世界不过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墓场，我会在里面安详地等待死亡。又或者被哪个挑战者杀掉，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p>
在他絮絮叨叨的时候，亡灵之力流动得更加快速，可海因希里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得灰败下去。</p>
希瑞尔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初见时那个腼腆又英挺的年轻人。</p>
精灵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大快人心。</p>
但他只觉得疲惫，想要赶紧结束这一切。</p>
\\\"你想过就好。\\\"希瑞尔的目光与海因希里相汇。</p>
海因希里的双眼愈发明亮，那些灰雾从身体的其他部位涌向心脏，反而露出了他本来的瞳色。</p>